徐悲鸿“八十七神仙卷”序跋草稿南京现身
日前看到本报刊载“徐悲鸿致李宗仁信札在宁亮相”的消息后,南京市民黄先生致电本报,称家中藏有更重量级的徐悲鸿书法。记者昨日在黄先生家中亲见此作,长达2.05米计1043字的这幅长卷,内容是为被视作“悲鸿生命”的《八十七神仙卷》所做的长篇序跋,文中叙述收藏《八十七神仙卷》之艰辛不易,辗转流离中曾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目前,《八十七神仙卷》已由徐悲鸿夫人廖静文捐赠国家,每年十月面向公众展出。
收藏者曾为徐悲鸿秘书字迹潇洒随意,应为徐悲鸿所写序跋正文的草稿。展卷的刹那,历史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此卷卷首有黄养辉用隶书所题“徐悲鸿师八十七神仙卷跋文手稿真迹”字样,题于1976年春,原为徐悲鸿秘书黄养辉所藏,现传至家人手中。据其家人介绍,黄养辉自1929年起追随徐悲鸿,长达25年之久,并于1944年33岁时任徐悲鸿秘书,直至徐在北京去世,以其学养和品格深得悲鸿大师倚重。1944年春,桂林即将沦陷之际,徐悲鸿急电黄养辉,抢救其尚存放在桂林岩洞中的大批珍贵文物铜雕及书画共24大箱。黄养辉不惜将结婚金戒指和手表都卖掉,先后动用人力板车、火车、卡车种种交通工具,最后把文物运至重庆。1944年,经慎重甄选,徐悲鸿院长从其数百门生中聘黄养辉为中国美术学院副研究员兼院长秘书。年深月久,徐悲鸿与黄养辉间的感情越加深厚,亦师亦友。应该说,黄养辉收藏徐悲鸿的书画作品一点不奇怪。但奇怪的在于,这篇序跋是为被视作“悲鸿生命”的《八十七神仙卷》所写,为何没有跟着《八十七神仙卷》一起走,反而留在黄养辉家中?
其家人解释:其实,目前留存在徐悲鸿纪念馆的,也有一篇长篇序跋与《八十七神仙卷》装裱在一起,与此文仅有少量字眼的不同,书写风格、内容如出一辙,而那一篇文后题:书于“三七年十月”,即1948年10月。这一篇则题:书于“三七年八月重付装前”,也即1948年8月。也就是说,这幅作品并不是独此一件。推测黄养辉家中所藏,当为徐悲鸿所写序跋正文的一篇草稿,所以从字迹上看,黄家所藏本更见潇洒随意自然之至。
在艺术界,徐悲鸿收藏《八十七神仙卷》的故事流传甚广。而此长跋让人们对他的艰辛收藏有更详尽了解。在跋中,徐悲鸿叙述收藏之不易以及对《八十七神仙卷》的推崇,文字之中,真情流露。文中写道:“吾于廿六年五月为香港大学之展,许地山兄邀观德人某君遗藏,余惊见此,因商购致流亡之宝,重为赎身,抑世界所存中国画人物无出其右,允深自庆幸也。”讲到1937年5月他在香港大学办展时应许地山之邀,到一德国夫人家中看其故去的先生所收藏的中国字画,惊见《八十七神仙卷》,当即决定为这“流亡之宝”赎身。他以随身所携万元现金再加上自己的八幅画,终于换来了这国宝。接下来便是对此神仙卷的极度推崇:“古今画家,才力足以作此者当不过五六人”,“可以颉顽欧洲最高贵名作”,“前后凡八十七人,尽雍容华妙,比例相称,动作变化虑栏杆平板,护以行云,余若旌幡明器,冠带环佩,无一懈笔,游行自在,”他很赞同“吾友张大千欲定为吴生粉本”的看法,也就是作者为唐代画圣吴道子。他又称自己得遇上天恩宠,才会有缘收藏此卷,“不佞区区典守兹图,天与殊遇,受宠若惊,敬祷群神与世太平,与我福绥,心满意足,永无憾矣!”他写下这段兴高采烈的文字之时,战乱已至,“先一日倭寇炸毁湖南大学,吾书此正警报至桂林。”
随后他携此卷出国,经广州,达香港,走南洋,“留卷于港银行铁箱中,虑有失也,卒取出,偕赴印度,又留之圣地尼克坦。”最后终于携卷回到昆明,岂知“卅一年五月,吾举行劳军画展,五月十日警报至此,画在寓所为贼窃去。于是魂魄无主,尽力侦索终不得。”终于在两年后,在成都发现了“神仙卷”的下落,怕自己亲自出马会惊动卖方,于是找了朋友将其买回,只不过上面的“悲鸿生命”印已被挖去,“题跋及考证材料悉数遗失,幸早在港时中华书局印出,但卅五年胜利后返沪始及见也。”
1953年,徐悲鸿突发脑溢血去世。在丈夫去世的当天,悲痛的廖静文就宣布将徐悲鸿留下的一千余件作品和一千余件他收藏的历代优秀字画及万余件图书资料全部献给国家,这里边也自然包括这件价值连城的国宝《八十七神仙卷》。与《八十七神仙卷》装裱在一起的,还有徐悲鸿郑重书写的长篇序跋。现在,南京又冒出了“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序跋副本,那么,它将何去何从?黄先生告诉记者:现在已经有不少拍卖公司及私人收藏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几次劝说他出让,不过,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收着。至于捐献,他也颇为“不舍”。《八十七神仙卷》是国宝,而徐悲鸿所书序跋,其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也不可估量。从卷面本身可见,徐悲鸿的书法艺术虽不及其画作,但也颇有造诣:圆润,平和,自然,用笔、结字和章法非常传统,一点一画无不牢守法度,某些细微处则可见其真性情。徐悲鸿的字受康有为影响较大,结体疏朗大方,但他的作品气息更为冲和平淡、锋芒内敛。通篇读下来,得见国宝的狂喜之情、痛失文物的忧急之态、重得宝物的惜爱之心,无不历历在目。
而在南京的艺术家、收藏家看来,这幅长跋的出现,让人们对中国传统的书画艺术更增添信心。徐悲鸿在序跋中对吴道子的白描艺术极尽夸赞,更将其与希腊帕特农(文中称班尔堆侬)神庙的浮雕相提并论,“吴道子之画艺必于是增其不朽,可断言也。为素描一卷,美妙已如此,则其庄严典丽、煊耀焕烂之群神,应与飞第亚史之上帝、安推娜同其光烈也。”这样的隆重肯定,对于“中国画过时了”等说法都是有力的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