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目骋怀 元气淋漓
潘公凯先生近作赏析
本文所属专题:潘公凯艺术专栏
观公凯先生《野水空山图卷》,全图分段标题,似不同画幅连缀而成,其实是写人行空山,心随野水,目之所及,意之所游。“目力虽穷而情脉不断处是也。然又有意有所忽处,如写一树一石,必有草草点染取态处,写长景必有意到笔不到,为神气所吞处,是非有心于忽,盖不得不忽也。”(李日华《紫桃轩杂缀》)
“明”与“暗”— 这里所说的“明”与“暗”,绝非西洋画中的“明暗”,那么,公凯先生画中的“明”与“暗”又当何解?
阮璞先生尝论中国画史中的“明”、“暗”,通常指画之白处为“明”,黑处为“暗”,用墨少者为“明”,用墨多者为“暗”(阮璞,《画学丛证》,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第1版,第417页),此乃常识。但是,恽寿平在《瓯香馆画跋》中谈到的“明”与“暗”却另有含义。他举出董其昌所说的“画欲暗不欲明”和王石谷说的“画有明暗,不可偏废”这两家不同的观点质问王时敏。其实董其昌所说的“明”、“暗”乃指用笔的清晰度,所谓用笔刻露者谓之“明”,即董其昌所说“觚棱钩角”;模糊者谓之“暗”,即董其昌所说“云横雾塞”。究其实,董其昌的“明暗论”来自于张舜民的《题薛判官<秋溪烟竹>》一诗:“深墨画竹竹明白,淡墨画竹竹带烟。”“堂堂忽尔开数幅,半隐半现如自然。”而王珲所云“明”、“暗”,乃指运墨之深浅,即韩拙在《山水纯全集》中所说:“用墨太多,则失其真体,损其笔而冗浊;用墨太微,则气怯而弱也,过与不及,皆为病耳。”
画史上有李成的“惜墨如金”与王洽的“泼墨如水”之说,其实是指“明”与“暗”这两种不同的风格,都可以达到很高的艺术境界。而黄宾虹先生偏爱满幅黝黑的夜山,“余观北宋人画迹,如行夜山,昏黑中层层深厚,运实于虚,无虚非实”(《黄宾虹论画录》,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1993年第1版,第126页),他说古人论画“欲暗不欲明”,“明则一览无余,暗乃耐人寻味,百读不厌”。另一方面,黄宾虹也讲“分明”,即由骨法用笔带来的视觉的爽劲,“分明是笔,笔力有气。融洽是墨,墨彩有韵”。
由此,我们知道中国画中的“明”、“暗”,一是指用笔的刻露与含蓄,一是指运墨的深与浅。公凯先生由小笔改为大笔,由小墨变为大墨,当水气淋漓之时,又如何见出用笔之“明”;当线走龙蛇之时,又如何表现墨韵之“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