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头成炒作招牌:故宫垃圾也天价拍卖
这样的前车之鉴决定着拍卖行对于故宫标签的审慎态度;当然,也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一直以来,这些残件并不属于文物序列。2010年,耗时7年之后,故宫博物院刚完成历史上第五次家底清查,此次清查将文物数量精确到个位——1807558件。数量陡增约30万件的原因在于,宫廷文物和生活遗存越来越为故宫博物院所重视,数十万古籍善本、帝后书画作品、未流通的古钱币等首次被纳入“文物”范畴。但眼下,故宫仍处于“后文物清理时代”,确实有一大堆历史遗留问题尚待解决。1950年代文物清点过程中,本着分类保管原则,许多文物都与其包装分离了。玉器进玉器库,器物和包装分开,剩一堆盒子。而这些配件本身不算文物,顶多进入文物的附件序列。这样的分类保管给今天的清点带来不少麻烦。“比如水杯子,底下有一座儿,按理说座儿和杯子不能给人家分开,后来往往是分开了,现在想找这座儿,哪儿去了,就不知道了,找不到了。”梁金生说。故宫需要整理的实在太多。宫内宫外,残件的地位已然两重天。宫内,仍然有成堆的底座和画框找不着主,都当作资料堆放着。梁金生看着拍卖会图录上的杯子垫说:“像这样类似的东西,我们这儿多极了。”梁金生指出,这回有二十多箱资料没来得及整理,“那些肯定都是碎的坏的,里头有大器,可能还有明代的,但都坏成两半三半了。”而在宫外,哪怕一个最朴素的杯子盖、一片碎瓷也动辄过万。
在拍卖会图录和梁金生的亲历之间,存在着某种巧合。他看到一块海水云龙纹黄花梨挂匾,说:“最近这两年发现几个顶柜,有房子那么高吧,整面儿都是这个。”梁金生表示:“这些东西在故宫什么都不算,但它也不可能往外扔啊!”但在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明清家具研究者看来,这559件残损的拍卖品大部分来自故宫。选材多是名贵的紫檀和黄花梨,雕刻和填金法“明显是宫廷造办处的手艺”。不少残件身上带着故宫的标识,诸如“乾隆御鉴甲”款,或者故宫旧时的千字文编号“第奉四六号”。
而对于这个热火朝天的市场,凡是跟康熙、雍正、乾隆沾边的收藏,钱途大好。王炯(化名)是第一个把宫廷残品成批放到拍卖平台上的推手。山西人王炯,2000年到北京工作后,平时爱到潘家园、北京古玩城随便逛逛。他偏好这类宫廷残件,东一个杯座西一个漆盒地买。买久了,也就买到根儿上,东西都在几个藏家手里。约是四五年前,他看到吴恺曾经见过的那一幕。进门以后,从地上到天花板,有摆的有挂的有摞的,全是藏品。“原来从故宫搬出来什么样,在他家看到就是什么样”:它们长期被放在库房里头,许多年过去,就像结了一层白霜。木器表面有一层多年积淀下的“钢皮壳”,这是目前科技无法仿造的。“感觉是我们赶上了一个尾巴,以后的人不会有机缘看到这么多。”王炯说。他决定不能单是蚂蚁搬家把东西堆到这儿,还要做一些深入的挖掘和整体面貌的呈现。
4月16日,北京保利“京华余晖”拍卖会。这天周末,场子爆满。遇冷百年的残件突然尘尽光生,它们被一浪高一浪的人民币所抬举,混淆着那段氤氲不清的历史,虚虚实实,变成了收藏时代的一场飨宴。一位上海的藏家,“冲着一块匾来的”——乾隆时期的海水云龙纹黄花梨挂匾,刻有帝王之征的五爪龙。无底价起拍,他打算花20万将它拿下。哪知只几十秒,场上竞价就远远把他的心理价位抛在了后头。挂匾最终成交价80.5万元。上海藏家默默起身走人。角逐的人们你追我赶地报价。往往只在拍卖师左右顾盼、技术性停顿的几秒之间,价格就往上蹿了几十万。一个落款“停云馆”的如意云纹紫檀盒,巴掌大小,成交价115万。三两块雕花的木头块,亦能轻松过万。一位琉璃厂的年轻商人花了上万的价钱抢到一堆碎木头片,事后他有点困惑,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快有下家。“总不能手里拿着这些黄紫残片,对着下两代说着阿里巴巴芝麻开门的神话。”至于它们的用途,有人说买了修复用,也有人纯属兴趣爱好,买个老配件回家去配老古董,还有人提点南方周末记者,“器物和配件互为佐证,买个配件,里边装个什么佛,朝代就由你去说了。”现场卖疯了,559件拍卖品,最后成交率95.89%,成交总额4009.71万元。作为市场的推手,王炯却认为故宫出品的价值仍旧被低估。“这些东西卖了都非常可惜,这类收藏不可复制,民间不可能再有了。”他预计下半年还会有一场类似拍卖,“但东西会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