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头成炒作招牌:故宫垃圾也天价拍卖
故宫内外,文物残件的地位已然两重天。宫内,仍然有成堆零乱的底座和画框都当作资料堆放着。宫外,哪怕一个最朴素的故宫杯子盖、一片碎瓷也动辄过万。十年之前被看作文物“垃圾”的“年年有余”鱼形宫灯,在十年之后被卖到了19.5万元。买家们的追捧在于,他们相信,这批残件出自故宫博物院。资深古董商人吴恺(化名)头一回看到这批惨不忍睹的残件是在2000年前后。那年夏天异常闷热,他得到消息说有人拿到一批疑似从故宫流出的“宫里货”,赶紧追过去看。但他很快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垃圾,堆积如山的垃圾。凑拢了,尽是一片片的碎木头块,杯子垫,画框,柜子的断胳膊断腿,灯也是一大堆,七七八八攒成一团,看不出丝毫皇宫贵族的脸面。
那时吴恺的收藏观很传统,凡藏品一定得干净、利落、没毛病才行,否则,压根儿不敢买。后来赶上过年,收购了“垃圾”的朋友热情地指着其中两个脏兮兮的宫灯说,拿回家给小孩玩吧!吴恺连连摇头谢绝。想起这桩失之交臂的买卖,吴恺有点后悔——10年之后,单是这款“年年有余”鱼形羊角宫灯一对,就卖到了19.5万元。被堆弃、辗转、围困在仓库里若干个年头不见天日以后,总算,这堆被漠视的“垃圾”扬眉吐气,成为21世纪一场拍卖会光鲜的主角。
2011年4月15日,北京保利拍卖行三楼展厅,“京华余晖——清宫木器杂项专场”拍卖会预展。这批残损的拍卖品共计559件,除去个别大件的佛像和牌匾,大多数是巴掌大的杯子垫、炉灰盖,也有画框、雕花的小木块,甚至一堆干得发皱的羊皮灯笼片儿。拍卖行描述如是:虽为残件,却“尤有古器物之特有沉静气韵”。它们被分门别类,悉心陈列在鹅黄色锦缎衬托下的展柜里。展厅的加湿器比人高,徐徐吐出缭绕的雾气;各地的有钱人为它们而来,用手持式数码显微镜赏鉴每一寸肌理。而在文人式的审美之外,北京保利的底气和买家们的追捧更在于,他们相信,这批残件出自故宫博物院。“故宫”,这两个字在热得发烫的收藏市场里,是鎏了金的招牌。
“甩包袱”年代流出?
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曾说,国内外的大型拍卖会上,几乎都会有故宫流出去的东西。这源自清宫旧藏的三次厄难:火烧圆明园,八国联军入侵,以及溥仪在位时期的赏赐、拍卖典当和偷盗。那是皇帝都自身难保的年代,遑论文物。但即使在和平年代,故宫藏品也曾陷入缓慢的流失。这缘于过去“甩包袱”的做法。新中国成立之初,几乎所有的中国博物馆都面临同样的困境:库房拥挤、狭窄。“完整的东西还没地儿搁呢,那点碎片谁顾得上?”北京市文物局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尤其当时北京大兴大建,出土文物很多,比如汉代、辽金的墓葬,相同的小陶罐好几百个,于是一般原则是,留足量,另一部分作为处理品号。当时对“什么是文物”也模棱两可,甚至故宫本身,也一度作为“人民埋葬封建王朝的历史象征”而存在。那年月,国家把相当一部分文物商业工作给了商业和外贸部门,希望通过出口一般性文物商品换取外汇,用来支援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这时期文物的商业管理很是粗放,有时候,文物被论斤论捆地出售。邓拓时任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懂文物,“他忽然看见外边有故宫东西出售就急了,说这不行啊,就坐着车到处跑,收这东西又送回给故宫,说这是文物不能流失啊。”文博专家谢辰生回忆道。部分是处理,部分是划拨,按照郑欣淼在《天府永藏》一书中提及,1954年到1959年,第四次文物清点中,先后处理各种“非文物物资”70万件又34万斤;1954年到1990年拨给外单位的,有登记记录的文物共8.4万件另87斤1两。为提高职工待遇,1970年代,故宫还曾向自己的员工处理藏品,比如3000套乾隆时期的御林军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