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艺术在中国应争占重要一席
在中国大陆的老一辈艺术家中,与抽象艺术较早结缘的当数吴大羽。吴大羽早在20年代留法时就曾与林风眠等组织“霍普斯会”(即海外艺术运动社),回国后一直是国立杭州艺专的主力教员,赵无极、朱德群、赵春翔、吴冠中这些成就卓着的艺术家都是他的学生辈。但在大陆那些艺术为政治服务的年代,他却成为被时代所遗忘的人。他长期蛰居上海,直到90年代,他于晚年画的一批抽象或半抽象作品才像“出土文物”一样被发掘出来,震惊了画坛,然而对于画家本人为时已晚。吴冠中曾不无痛惜地说:“人们发现了已被啄掉心肺的普罗米修士!”因为他已为艺术殉道,他已作古。
因此,中国较早的一批抽象艺术家大多成熟于海外和港台,就是很自然的事。如定居于美国的朱沅芷、陈荫罴、赵春翔、曾佑和、魏乐唐,定居于法国的赵无极和朱德群,定居于意大利的萧勤,如果再加上台湾、香港,我们可以开列出一大批在海外开疆掘土的抽象艺术家的名单。正是这个抽象艺术中的“海外军团”,构成中国现代艺术史中的“外一章”。
这些中国的抽象艺术家,虽然久居海外,并且大多是用西方的工具材料作画,但他们的艺术却无不与中国传统保持着深厚的血脉联系。陈荫罴从50年代初就开始创作抽象画,但他的抽象画从一开始就和中国传统的文字、碑帖、金石、书法,乃至青铜器紧密联系在一起。可以说,他的抽象艺术的全部底蕴都是从这些传统的神秘意象中生发出来,显示着东方艺术的意趣。赵无极早期的抽象符号也是来自于中国的甲骨文字,当他从那些神秘的文字符号转向对神秘空间的再现时,我们愈加感到一种东方精神的凝聚。他在巴黎的重大收获是“重新发现了中国”。正是“这种向深远本原的归复”,成就了赵无极的艺术。可与赵无极并称“巴黎双雄”的朱德群,在艺术上更显出一种洒脱与豪气,运笔如草书一样的狂放不羁,流畅自如。如果说赵无极更善于凌虚御空的空间想象,那么朱德群的想象力则是渗透在横涂竖扫的时间序列之中。旅居意大利的萧勤,50年代曾是台湾“东方画会”的“八大响马”之一。他以极为纯粹的抽象观念创作,表面看,没有借用任何中国传统符号和意象,但他的艺术又无不与中国的道释哲学思想相联系,在一种近于“禅境”的叙述中,表达着东方人特有的天人合一的观照方式。
应该说,艺术中的抽象因素和抽象手法早在10个世纪以前中国水墨画诞生的初期已经滋生。甚至可以说,走向抽象,是中国水墨画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因此,抽象艺术虽然为20世纪初的西方现代艺术家所原创,但其文脉却更接近中国的艺术传统。抽象是中国写意传统和书法传统发展的一个必然结局。林风眠早在30年代就曾慨叹这个结局不是发生在“中国之元明清六百年之中”,却是“结晶在欧洲现代的艺术中。这种不可否认的事实,陈列在我们目前,我们应有怎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