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品复制为何走入歧途?
复制品为何被扭曲为赝品
“对于一般质量的艺术品复制,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满大街都有的图文复制店铺,只要有生意来,几乎任何一个印刷企业都可以做。你甚至可以把它想象成盗版书市常”这是中国印刷及设备器材工业协会艺术品复制委员会主任高英凯对艺术品复制市场的概括。艺术品复制技术门槛之低可能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而与中国书画印刷相比,油画直接印到亚麻布上,材料更好控制,而且色彩绚烂,有缺陷也好隐藏,因此,油画复制就更加容易。
高英凯曾经在一个博览会上看到同等质量印刷的两幅复制品,分别由两家公司出售,一家定价为5000元/幅,另外一家定价为1万元/幅,结果竟然是定价1万元的出货率更高。目前市场上的复制品大约可以分为以下几种:一种是价格最为昂贵的1∶1高仿真复制品,这些作品一般限量印刷,为了好看,还会修补好古书画残缺的部分;第二种是价格稍微低一点的高档礼品,一般配备高档礼盒包装;第三种是价格最为低廉的装饰品,其制作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可以媲美上万元的高仿真艺术品。
不过,高英凯指出:“目前这些印刷复制品尽管看起来有‘乱真’的感觉,但是却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保存期短。对于印刷用墨,印刷企业是不承诺保存期限的,承诺者是制墨厂家。”印刷油墨的保鲜期限一般是三到五年,之后就会逐渐褪色。目前,很多高仿字画制作完成后,会再进行后期处理,这样就可以保存更久。当然,这种处理会增加成本。
对于中国艺术品复制市场来说,1∶1原尺寸大小占据了主流。如果按照复制品的本来功能,即用于学院教学、研究所研究、居家装饰等用途,似乎不成问题,但中国特色的复制业,却引发了艺术品市场的混乱。
2010年9月,郝惊雷将中国嘉德拍卖公司告上法庭。郝惊雷称,在2010年5月15日嘉德春拍上,他花20万元竞得的3幅字画均为印刷品。郝惊雷曾经在琉璃厂开过一家画店,并且从事书画收藏超过10年。郝惊雷认为,3幅字画是在喷墨打印的基础上再用笔墨勾描,与原作几乎一模一样,一些细微的笔触也被复制下来。真正的绘画作品,在不着墨的地方没有墨点,但印刷品由于多次印刷,空白处呈现明显的“版脏”。
印刷专家林怡洪鉴定过这3幅字画,认为字画“纸张是现代印刷用纸,清中期不可能有这种纸”。而嘉德公司提供雅昌印刷公司的鉴定称,3幅字画非印刷品。雅昌鉴定人员认为,目前艺术品复制,主要有喷墨打油木版水印两种印刷方式,3件拍品不属于这两种印刷方式。此后字画被法院封存,因为没有权威机构鉴定作品是否为印刷品,此案至今未果。
看起来,中国艺术复制品再次陷入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怪圈。那么,对于已经非常发达的国外艺术品市场来说,这一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记者了解发现,国外的艺术复制品在艺术品市场中可以达到70%的份额,其所承担的功能就是艺术的大众普及。这一点和吴冠中“满足艺术品的审美功能,让优秀的艺术品可以装饰普通百姓家庭”的概念是一致的。但是,国外艺术品复制与国内存在一个重要的不同,那就是,国外并不热中制作1∶1的高仿复制品,而1∶1却是国内的主流。“买1∶1的复制品,怎么可能?”一位对国外艺术品复制有所了解的朋友对记者表示出了惊讶。
为什么不制作1∶1的复制品?答案很简单,就是没有人会做出1:1的授权,艺术家对于1∶1有着高度谨慎,这一点意识是我们国内所普遍欠缺的。对于艺术品市场来说,保证复制品与原创作品的区别至关重要。而版权,这才是艺术品复制的真正核心问题。
真正的问题:版权
2008年11月13日,北京海淀区法院,一鼎轩与故宫博物院联合将天禄阁图文制作有限公司告上法庭。一鼎轩总裁吉平被公认为艺术品复制领域第一个吃螃蟹的,他目前却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从2001年开始,吉平就不断出入故宫,期望拿到故宫所藏古书画的复制授权。最终,故宫决定与吉平合作,将古书画精心挑癣摄影、调色、看样,进行复制。“一鼎轩”这个企业的名字,是吉平前脚跟故宫签完授权合同,后脚接着注册的。之前为了让故宫满意印刷质量,他买下了一个印刷厂,并尝试了多种印刷方式。
直到2004年,一鼎轩精心制作的书画高仿品才进入市常然而,随着复制品市场向好,一批与一鼎轩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也出现在了市场上,且售价要低很多。以宋徽宗《听琴图》为例,故宫授权的《听琴图》售价为8000元至1.2万元,而未经授权的《听琴图》在市场中只卖400元。这批未授权复制品的制作者即为天禄阁图文制作有限公司。
然而,被告方天禄阁图文制作有限公司律师却振振有词,称涉案美术作品的复制品不是《着作权法》中所称的作品,不囊括在《着作权法》的保护范围之中。虽然《听琴图》原作作者宋徽宗享有着作权保护,但是此作品距今已超过1000年,属于公有而非国有。故宫博物院所拥有的,只是宋人作品原件的所有权,以及一定条件下的展览权。原告和被告有平等的权利以复制的形式对其利用。该案至今悬而未决,吉平想讨一个说法的想法也落了空。
法律上对于版权解释上的缺位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今天古书画复制品的泛滥。对于当代书画家来说,至少授权还可以作为法律依据,而古书画则无法可依。今天的市场上,《听琴图》的高仿丝绢版几十元钱就可以买得到。
这样一种状态之下,在中国开创了古书画复制并在业界曾享有盛誉的日本二玄社几乎被逼出了历史舞台。
20世纪70年代初,台北故宫博物院委托日本二玄社独家仿真复制其代表作。二玄社为此研制了一台长5米,高、宽各2米,重达3吨的硕大摄影机,进行同比例摄影、电脑制版以及8至12色的高精度印刷,并引入了特殊研制的纸和绢。一个从事印刷设备制造的企业转型之后,就此成为中国复制业的偶像。今天的一鼎轩也好,百雅轩也好,效仿二玄社的印记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