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良:砖雕艺术刻出青砖里的满眼繁华
从设计线稿开始,何世良就着意突出岭南风格,花是木棉花、树是芭蕉树、果是荔枝果、瓜是青木瓜,为了这幅图,他可是画了不少写生稿呢。那构图迥然不同于传统的对称性装饰构图,而是有了留白,有了视觉重心,有了黄金分割,有了国画花鸟的构图感。而在细节上,又继承了传统广式砖雕细腻的特点,荔枝的处理,荷花的处理,都一板一眼。用何世良自己的话来说,是在传统的基础上融合了现代构思。虽然是草图,也能看出他深厚的国画白描功底,构图饱满,局部严谨,不仅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瓜果掩映成趣,花叶摇曳生姿,花团锦簇却不显拥挤,朗阔开阖仍不觉枯淡。“造型准确是最基础的要求,而审美的水平决定一个人发展的水平,限制了他能不能不断提高。”何世良说,少年时他经过相当长的造型训练,至今仍经常去看画展、工艺展,“揣摩人家的东西,尤其是看国画,或者看广绣展。”
构图重要,细部亦重要。何世良掂起一块青砖给我们讲上面荔枝的做法:“先要将一部分青砖拼在一起,按着线稿上的布局,在砖面上画出墨稿,砖雕是立体的,有浮雕有圆雕有镂空雕,墨稿是平面的,这时候就要有空间构图的意识,想象它雕成型的样子。砖雕里面有很多不同的手法,不同的部位要选择不同的角度和力度去雕,手法上要掌握要领。比如这个小小的荔枝,打胚型的时候用的是‘打’的手法,修光的时候用的是‘铲’的手法,在表面上起纹的时候用的是‘挑’的手法……几种手法要混合运用。”其实,一年半以前我们就曾经来采访过何世良,比起当时,工作环境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善。何世良说,他们已经采取了许多措施防止粉尘和噪音,但是效果不大,也因此,许多来学艺的年轻人望而却步,半途而废。“不是真的喜欢砖雕的人,是坚持不了几天的。”但何世良坚持下来了,因为他爱。一个人与一门艺的缘分,总有些伏笔和前因。生长在沙湾的何世良,从小就在附近大大小小的老祠堂的门楣壁脚,看了满眼满心的砖雕、木雕、灰塑。从小,他就喜欢拿砖头瓦片磨成各种形状来玩,看到人家修祠堂,几块旧青砖慢慢变成一台粤剧大戏,他兴奋得回家连觉也睡不着。后来十多岁上拜师学木雕,闲暇时候也还是喜欢自己尝试着做一些小的砖雕玩意。听乡亲说,以前沙湾人富裕,修了很多宗庙祠堂,于是也有了很多砖雕、木雕、灰塑的高手,在全广东都是赫赫有名的。文革时期破四旧,庙宇祠堂都毁了,这门手艺也就断层了。直到上世纪90年代,人们慢慢开始重新重视传统文化,开始修复庙宇祠堂,对古建筑装饰有了需求,砖雕这门古老的工艺,才重新有了发展的机会。
何世良真正开始做砖雕也是在这时开始的。1995年宝墨园开始建造的时候,一开始砖雕的活儿是请外地工匠来做的,然而才做了个开头,园方就觉得不像岭南的效果。正好何世良那时在那里参与木雕工程,他们就叫他试一试,这一试,效果还不错,于是就正式让他承担巨型砖雕影壁《吐艳和鸣壁》了。说起这十年之前的威水史,何世良谦虚而平淡:“现在看起来,我自己其实觉得还不够,不满意,如果现在做,一些地方可以处理得更好。之前做砖雕都是小件,就是接了宝墨园这个工程才深入研究,听到哪里有好的砖雕就跑去看。那时候广州已经没有人在做砖雕了,好在我学习木雕的师公年轻时候见过从前的人是怎么做砖雕的,讲给我听。比如,做这样大型的砖雕,要用许多许多砖块拼接起来,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开底’,也就是最底下这几行砖,这是坐标轴。这几行砖做好了,上面的才能一行行一排排顺畅地接上去。”何世良把《吐艳和鸣壁》的成功归于态度的问题。“认真去研究刀法、造型,就能做出好东西,马马虎虎做一下就想收钱,那一定做不好。做工艺,要用心,用感情。”
比起一年半之前那次采访,如今的何世良更加平和。在厂房的外面,丛生的蔓草中堆放着几吨旧青砖,像个破败的建筑工地。何世良说:“人们一般会觉得砖雕材料很好找,其实不是的。以前的青砖是要田里的泥来制作,要让牛在里面一直踩到变成起粘性的胶泥才可以拿来烧制。现在因为成本问题,青砖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生产的,红砖又不能刻。你看到的这些砖,是我们近些年买回来的,只要有老房子在拆,我就去买一些青砖回来,不过一万块砖里面只有两三千块可以用。选出完整坚固的,浸水、磨平,单独放在一起。暂时来说,这些青砖还是够用的,将来就很难说了。”看着这么多青砖,突然想起,这么沉重的砖块,做成砖雕应该也是重量可观的,拿去展览似乎很麻烦。何世良笑着说:“其实很少会有工艺展想起来要砖雕去的。砖雕在工艺江湖里,是草根。不过我们也的确要把做好的作品运出去,小件的可以摞起来装车,大件的就一定要平放,别看它是砖头,镂空刻线了还是很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