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这一概念,最初是以“下半身写作”及稍后的“段子式写作”为中坚力量的一批年轻诗人,在与90年代所谓“第三代诗人”的对抗当中出现,并在世纪之交因便捷迅疾的网络传播而声名鹊起。在当代视觉艺术领域,“70后”也呈现出一种有别于上个世纪最后20年当代艺术发展的总体特征,至少从创作媒介来讲,“70后”较之前代艺术家已丰富许多,典型如FLASH,这一网络创作形式不仅在年轻人当中成为潮流,也吸引了一些年长艺术家加入该阵营;VIDEO虽然不是在“70后”那里滥觞,却是由“70后”发扬光大并带入一个新阶段;再如漫画,这一长期遭受高雅艺术鄙夷的通俗文化样式,亦跟随“70后”艺术登入当代艺术大雅之堂,虽已较美国波普大师利希滕斯坦晚半个世纪之久。
因身处漫画与电子网络时代,“70后”艺术家择取这些虚拟媒介,其实验意义不仅是表达可能性的拓展,更是在图像与含义的关系上搁置了1990年代中期以来“艺术作为意义容器?”的争论。“70后”这一代人跟“父辈们”的追求完全不一样,他们拒绝那一套占据当代艺术主流的、在形象背后描绘“真理”的创作模式。“下半身写作”的美学追求亦是如此,它并不刻意地去挖掘言外深意,而是强调当下体验和叙述的现场感,比如诗人巫昂在《艳阳天》中的句子:“明早,我还将坐在那个马桶上/把心满意足的脑袋/深深的埋到/腿中央”。同样,在“70后”艺术家熊宇的油画《厚重的空间》中,只有两个身份不明、性别不明、生死不明、所处场景也不明的人重叠地躺在一起,画面中任何一个符号都不会让人轻易地发现寓意,可能只有化身进入画面描绘的现场去体验,才可以感受到艺术家为何会画这两个人:对“70后”艺术图像象征意义的挖掘,纯属无效行为。 “70后”艺术就此与8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运动时期普遍采用的象征法则拉开距离。“70后”艺术生产中的寓言意识,不同于现代主义的象征意识,象征乃是创作具有深度模式作品的上佳方法,而“70后”艺术则是作品画面表象与意义相割裂、此岸世界与彼岸天空之间脱离了映衬的那种关系。
1、 躯体残缺
“70后”艺术大量运用非常规或残缺躯体,显示出寓言书写中的躯体与古典主义美学所尊崇的完善“形体”二者之间的巨大差异。在何岸的摄影《关于时尚的十五个理由》系列中,公关小姐的疤痕显然是在故意炫耀;在谢南星的油画《无题》中,遵循古典主义构图法则展示的男性人体,却毫无雄健气概可言,反而是虚弱不堪、奄奄一息;尹朝阳的油画《烟》,描绘的是一群因吸烟过多而明显外型臃肿、仿佛从画面就能看出其体内肺部已有病症的男人,这些作品均违背了所谓“美”的原则。“70后”艺术家选择病态型躯体作为形象主体并非偶然,因为寓言方式的描绘通常是以骇人的方式展开的。其中最可怕的,莫过于李大方油画中场景的恐怖惊悚与杀机暗藏,如《杀妻》中故意以水泥立方体来遮掩情节的展开、《黑》则似乎是在掩埋尸体、《渔人》象是在出事现场寻找残骸、《扎西》如同见证抛尸入河、《凶险》则从“背后的背后”泄密将要发生的暗杀行动,李大方试图模拟事件的现场,以绘制出真实的录像感。整个画面以灰色为基调,同那种温文尔雅的视网膜愉悦造成一种“过度”对比。“70后”艺术中普遍具备的残酷特质,“残酷”地击中了所谓主流“粉饰艺术”的无关痛痒和麻木不仁——“粉饰艺术”最终要使作品适于比“漫画一代”和“青春残酷”一代“更有教养的上流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