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描:中国画文脉传承的基石
密体画风还曾借北魏“太和改制”的汉化思潮而流入北方中原,直观的作品有石棺线刻画和佛寺石窟的壁画和雕刻。北魏的石棺线刻画,以线刻作为人物造型的基本手段,表现方式与南朝的模印砖画同出一辙。美国波斯顿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宁懋石室、纳尔逊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孝子石棺、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收藏的元谧石棺、河南洛阳古代艺术馆收藏的升仙石棺、沁阳西向粮管所出土的石棺床、日本奈良大学天理馆收藏的棺床石屏风等等线刻人物,都是北魏时期线刻画的代表作品。
疏体人物画,按唐人的说法是“笔才一二,像已应焉,离披点画,时见缺落”,属于“笔不周而意周”的面貌。疏体画风启运在魏晋纷扰的年代,画师名手活跃在民间,有考古出土的大量魏晋砖画可供欣赏。砖不盈尺,人物用笔生动,线条疏简放逸已到了无心自达的境地,流露出简易率性的美。
成就疏体而为简易标美的画风,另有来自印度和中亚佛教艺术的推动。印度笈多王朝,是佛教艺术的民族风格得到显扬的黄金时期,佛像以丰圆饱满、简洁光素为其特点。画法上用线条勾勒形体轮廓,用颜色晕染结构,线条疏简而颜色艳丽。笈多王朝的艺术风格于公元6世纪越海传到梁朝。“丹青一时冠绝”的梁朝宫廷画家张僧繇尝试吸收印度笈多画法来绘制佛寺,在宫廷和民间素有影响,画史上记录有他的作品《维摩诘像》、《宝志像》、《二菩萨像》等多种,保存他画迹的寺院有瓦棺寺、高座寺、开善寺、甘露寺等多处。据说由他主笔的瓦棺寺佛教经变画图本在唐代还在流传。张僧繇笔下的人物,笔简而神全,相圆而色艳,因此唐宋人评鉴为“笔才一二,而像已应焉”。自张僧繇辈出,简易标美的人物新画风就得以在南梁、北齐流行开来,今藏中国国家博物馆的《职供图》,人物即有“疏体”的风格面貌。河北磁县湾漳大墓卤薄森列的仪卫人物、山西太原娄睿墓人马骑队的壮观行列、太原徐显秀墓的牛车鞍马出行等壁画人物,简洁的线条与渐变的色彩相互作用,简易标美的疏体特征可以从这些壁画作品中获得真实的印象。
疏、密二体,提供了中国画表现的两个向度。密体吸纳书法的用笔,首开以书法入画法的风气,推开了日后绘画书写性的大门。疏体在吸收外来艺术手法的过程中强化了线条的结构功能,打开了简笔画的成长空间。二者的作用很快在唐宋绘画中得以体现。
从白画稿本到白描画
唐朝特重书画艺术的实践,唐太宗好二王书,科考取士要看书法的优劣,全民习字的风气让绘画的最大受益是对笔性和笔法的熟悉,书法和画法两厢无碍,圆融互通。有百代画圣之名的吴道子,先学书而后工画,是以能运笔而得线之意趣,线条有了自性之美。他的技法特点,早年行笔差细,中年行笔磊落如莼菜条。这样的用笔用线是在很好地熟悉笔性,利用提、按、轻、重、徐、疾等书写笔法所呈现出来的线条变化,将以往匀速用力的线条变成可以表达情绪节奏,表现体面转折样态的线条。如画力士,“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画菩萨天女,“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画龙及刷天王须,“笔迹如铁”。如此种种,盖因对象的气貌神情而在笔法线条上见出分晓,此即唐人所谓“书画用笔,皆须意气而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