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曹力:田园、梦幻与诗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曹力的画又有了新的变化,如果说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他的画是一种个人境遇下的自我表现的话,上世纪90年代的作品则是向自我的超越展开。上世纪90年代对曹力艺术的影响有明显的外部条件,除了社会的变化外,他到欧洲的学习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曹力在上世纪90年代初到西班牙学习一年,同时也访问了欧洲各国。回国以后,他的画有一些明显的变化。这首先表现在超现实主义的特征,在他的画中那种天然的、直觉的表现仍然存在,但增加了理性的成分和可解释的思想,“马”似乎不再是形式的表现,它像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中的眼睛一样,注视着社会,包含着隐喻,解释着神秘。另一方面,画面的结构更加复杂,更加严谨;这可能是欧洲绘画对他的影响,也可能是他自己的研究成果。更重要的是,曹力在走出一种个人的封闭的圈子后,进入社会的层面(这种进入不是指参与社会的活动,而是社会的变化干预到他的生活),外边的世界开阔了他的眼界,使他感觉到了一个大的世界与个体的关系。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体验,是用知识和眼界所看到的世界。在他画中的反映就是,“马”不再是在一个虚幻的空间里面,而是在一个更大的,具体说是在一个社会的环境里面。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与80年代不同的是,这种变化提高了人的生活水平,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当然也改变人的生活状态。它有非常积极的一面,也有矛盾的一面,它在创造着进步的同时,也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环境,空间越来越拥挤,空气越来越污浊,环境越来越喧嚣和嘈杂,这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曹力在这一时期的很多作品就是对这种状况的反映。他并不是对社会问题作理性的分析,而是在潜意识中向“贵州”回归,他的内心还是向往田园,逃避城市。他把城市作了符号性的表现,自行车就是这种符号。马是传统社会的代步工具,自行车和汽车则是现代人的代步工具,尤其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自行车更是和人息息相关。在他的一些画中,马和自行车并置在一起,好像是自我与非我的并置。自行车作为外部世界的象征,占据了全部空间,马仿佛被自行车肢解,就像人一样,在城市中成为像物一样的非人,城市的建筑和交通、机器和设备,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把人挤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他是用自行车来象征,但肯定是来自他生命的体验。
曹力的画就是一个生命的过程,他的“马”跟随了他20几年,他在每一个阶段,马都是一个见证,这个见证就是他自己,马的每一种变形都是他个人的一种显现方式,他的艺术就是他的一种生存状态,他不认为哪一种艺术会过时,或者哪一种艺术的思维会过时,因为只要他在思考,在观察,就要把这种思考和观察的结果表现出来,就会有马的出现,他有时会关注一个很大的主题,就是人与社会,生命与社会的关系,当他走在马路上的时候,他会觉得人的渺小,城市的急剧发展在剥夺人和自然的关系。有时候他又会追求一种非常宁静的状态,在一种梦幻中让马自由地变形、驰骋。曹力的这种矛盾是有意义的,他追求的状态就是人的诗意的生存,马的自由的变形就是对抗社会环境对人的生存空间的挤压。曹力永远是自由的,他的艺术也是自由的,总是给我们很多的想象,我们随着他的马走入他的个人空间,进入那个非常丰富的内心世界,同时也通过他的内心世界观看一个外部的世界,体验他向我们诉说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