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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沫:精神分析女性主义批判

李心沫/文
2010年12月06日 10:34:18  来源:作者博客

另外一重伤害是来自K夫人,她是杜拉所恋慕的女人,她们经常住在一个房间,互为知音,那些关于性方面的事情只有她作为和K夫人的私密交谈时她才会说到,而K夫人却将其轻易讲给K先生。杜拉发现K夫人对自己的爱不过是一种取悦于杜拉父亲的假象,实际上这个小姑娘对她的依恋是微不足道的。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杜拉的家庭女教师身上,她们也曾经保持了良好的亲密关系,探讨一些知识的问题,但杜拉最后发现女教师对自己的热情和服务都是因为她爱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只是一个道具。她于是中断了和女教师的来往。

杜拉在一个欲望界了看到了种种丑恶与虚伪,在一个对象化的世界里,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都是一种人格镜像的扭曲,人们在一个幻象交织的世界里再无法还原那个“元我”的形状了。虽然弗洛伊德不断的用精神分析的方法为杜拉寻找着病原,但他还是使自己陷入了力比多论证的片面性。他将自己也分析成杜拉的爱欲对象(虽然是通过移情来完成的)。在他的分析里,杜拉爱K先生的实质是爱她的父亲,进而把弗洛伊德本人当成父亲的替代品。他始终试图把杜拉引向俄狄浦斯情结。

然而杜拉放弃了治疗,放弃治疗的原因也并非弗洛伊德所认为是出于报复,而是弗洛伊德没有真正懂得杜拉的精神世界。她的病的根源无法用性压抑来得到完满的答案,她倒是一个典型的在他者恋世界里的受害者。他者恋包括了异性恋和同性恋。即使是她的父亲,这样一个关切她的人,却为了自己与K夫人的恋情得到保证,默许了K先生对杜拉的诱惑和潜在威胁,并且仅仅是为了打消女儿对K夫人的敌意,而不是仅仅为了女儿的病,杜拉的父亲才把她交到弗洛伊德的手上。

杜拉是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孩,表面看来,她拥有一切,但她一无所有,她的癔病是来源于对她生活世界的绝望。

这也就有可能解释为什么杜拉在西斯廷圣母前站了两个小时,她为什么被如此吸引?她在圣母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圣洁的,干净的,没有欲望和梅毒的世界(杜拉的父亲患有梅毒)。

埃廷格说“杜拉不仅是注视着圣母,她被画面‘知道’如何去创造的幻想所吸引,换句话说,凝视是相互的。因此,注视着她的,以及让她着迷的是圣母。这正是子宫界魅惑的一刻,此时一些女性形象交汇在了一起:母亲和圣女,女人和女孩。”【4】 埃廷格试图寻找着女性气质认同的路线,在这个线索上,母亲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并且应该是最先成为女孩的榜样的人物, 因为母亲在一个女孩成为女人的路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在埃廷格的整个论证中,她一直都在回避母亲,她谈到杜拉对K夫人的爱,还有杜拉对女教师的爱,但惟独没有谈到杜拉对她母亲的爱。原因是母亲是杜拉所憎恶的女人。——她把“全部的兴趣都集中在家务事上。她并不理解她的孩子的那些更活跃的兴趣,把一整天的时间都专注于打扫房间,清洗家具和器皿,,使它们保持干净——甚至达到了这种程度,以致不可能使用和享用它们。”【5】 杜拉看不起她的母亲,并且经常冷酷无情的批评她,她的母亲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影响力。

在杜拉的故事里,母亲的形象是粗俗的,恶劣的,没有教养,更缺乏女性气质的,她的所有工作就是在打扫和做清洁房间的工作。这位母亲的丈夫和女儿都在鄙视他,杜拉甚至在纵容和帮助着父亲和K夫人的情人关系。杜拉母亲的状态被弗洛伊德表述为“强迫性干净”或“家庭主妇精神病”。这种病发生在大多数以日常生活为主的家庭主妇身上,但往往她们是不自知的。这位母亲是一个典型的父权社会的婚姻女性的例证。她代表着大多数女性的处境和生活状态。由于她们在婚后几乎断掉了所有的爱好与社交,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照顾丈夫,孩子,料理家务上面,许多年后她们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家庭主妇形象,她们的世界就只有厨房和卧室。而她们的注意力也只有放在那些餐具上面而不能自拔。她们不再有思想,不再有迷人的气质,她们蜕化成家庭机器。——这就是母亲形象。在《杜拉的故事中》,母亲不是被赞颂的形象,而是被包括弗洛伊德在内的所有人憎恶和可以乎略不计的人物。母亲其实是一个负面的人物,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和体验,——她的丈夫在婚前就感染了梅毒,并且几乎是公开的与另一个女人K夫人保持恋爱关系。母亲的形象在我看来是一个典型的异性恋社会的牺牲品,作为母亲的语义想象中人们赋予她的崇高与神圣与现实中作为具体生活女性的母亲境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想埃廷格的问题也就在这里,她乎略了母亲的具体存在而把语义上的母亲作为了母亲本身,于是她就会乎略掉杜拉母亲的真实性,而沿着圣母,母亲,女人与女孩这样的思路来概括女性气质产生的差异性。并且在对杜拉面对《西斯廷圣母》的阐释中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圣母本身吸引了杜拉,而不是其他的因素——比如绘画中所传递出的宗教仪式感和穿越时空的空静的暗示。对于杜拉来说女性气质的吸引并没有真正实现,首先母亲就成为杜拉最为厌恶的形象,另外对K夫人和家庭女教师的迷恋也在不久之后就破灭了,因为她发现这种迷恋本身就是一种假象。当这一切过后,在她体验到了种种欲望界的自私,谎言和欺骗之后,杜拉成为一个癔病患者的时候,她才与画中的圣母面对。她在审美的体验和凝视活动中感知到了一个来自内在世界的声音——那个“元我”完整性的召唤——非欲望的安宁。

所以埃廷格通过杜拉对圣母的凝视就证明子宫界女性气质对女孩的吸引是不能成立的。在《杜拉的故事》,异性吸引与同性吸引是并行存在的,对于弗洛伊德来说同性吸引成为他的俄狄浦斯理论悖论,而异性吸引则成为埃廷格的子宫界理论的悖论。弗洛伊德和埃廷格都强调了生命主体的性趋向的一个方面,而没有看到性本质上的异质共存性。就是异性恋情和同性恋情是存在于一体的——元我:没有被分化的一体性。

注:

【1】 魅感以及女孩-与-母亲/他者的子宫界女性气质差异》自《精神分析与图像》075页

【2】 弗洛伊德《杜拉的故事》中译本(杨韶刚译)39页)

【3】 弗洛伊德《杜拉的故事》中译本(杨韶刚译)

【4】 埃廷格,魅感以及女孩—与—母亲/他者的子宫界女性气质差异)《精神分析与图像》第075页)。

【5】弗洛伊德《杜拉的故事》 中译本(杨韶刚译)25页

(责任编辑:熊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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