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京:我用雕塑看这个世界
李雅璐:你很喜欢作家残雪,还尝试学她每天跑步两万米。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诗人、小说家吗?是否从他们的作品中汲取过灵感?
向京:很多,就不单列出来了。首先,我否认灵感这个词,又不是做设计的,要灵感干吗,这跟我不是一个创作方法。不存在哪本书、哪个东西、哪个人、哪个现象能激发我的某个作品,我肯定是在思索中慢慢形成我的作品的。人先被塑造,形成思维模式了,才能创作作品。如果非要用灵感这个词儿的话,那么所有东西都是触发你灵感的。
李雅璐:也看了一些你的摄影作品,除雕塑外你还有别的艺术实践吗?
向京:我拿摄影作品参加过展览,因为认识策展人,就厚着脸皮让他也给展了。有时候也愿意写些文字,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有一部分东西在我脑海中盘旋,没法用雕塑表达,又舍不得扔掉它们,总得找一个机会弄出来。写《细节》是因为这个词我挺感兴趣的,就答应了。字数其实是不够的,所以后来多加了很多图作为另一条线索。实在受不了那种写自己写得死去活来的,我又特别不喜欢自曝隐私,所以只能忍了又忍,被编辑挤了又挤,挤出来了点事儿。
李雅璐:有什么是女性艺术家与生俱来的?
向京:性别是与生俱来的。你会说:“嗯?怎么是个女的?”经常会被问道:你是女性主义吗?我当然说我不是。在中国,提出这个词儿其实挺二的。首先“女性主义”这个词根本不是中国文化里的词汇。它特指西方一个文化时期的特定文化类型。不存在这个社会背景,不存在这样一群人、这样一些事件,不存在自觉反抗的意识,就不能叫“女性主义”。现在不存在女性要自觉地寻求解放的社会现状,绝大多数女性认同一个主流价值观,一个父权社会的价值体系。其次,“女性主义”是个伪命题。做女性的题材多了,人家就认为你是女性主义了,但我做的还真不是性别题材,虽然有些作品有一点儿性别题材意味,我的作品表现更多的是存在感。李雅璐:你以前一直做与女性身体相关的作品,最近出现了杂技、动物等主题,这是否预示着你向更加广阔的客观世界出发了?
向京:我其实一直在看着这个广阔的世界,客观不客观,就不知道了。我认为没有什么客观不客观的,人已经成为世界的主宰了,还有什么可客观的?我一直想去观照更广阔的东西,不敢说是世界,一个人也是世界,几个人也是世界。老早就想做这批东西了,但当时没能力吧。我不想再做跟女人有关的东西后,还是想把这话活做完了,再去做杂技、动物等,结果一弄又是3年。这次好好做了后,真的对我来说是一个转变,一个崭新的开始,意味着我有很多可能性。在这当中,我还尝试了很多艺术语言,我完全没做够,太多东西没能应付,所以有些东西就放掉了,将来可能在某些地方会更深刻地做进去。
李雅璐:你对目前艺术市场怎么看?
向京:艺术市场没有任何人能够操纵,它是一个生态系统。中国艺术市场的生态系统很不健全。艺术家是整个艺术生态中最初的一个环节,是生产者。跟当代艺术家相关的历史只有30多年,当代艺术市场的历史就更短了,因此跟市场相关的生态就非常滞后和不健康。比方说国内画廊、拍卖行,包括独立的经纪人,我觉得国内都几乎没有特别职业的。而且还没等建立好一个系统,就赶上了市场泡沫、金融危机这样的大折腾。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学术评估的系统没有建立起来,包括美术馆制度、艺术写作等。艺术史、艺术批评和艺术理论,这其实是艺术写作中完全不同的三个领域,应该由完全不同的三拨人去做研究。当然,你也可以把策展硬加进去。因为如果不那么专业的话,就很难有艺术品学术价值的权威评估平台。正常的体系,应该先有学术认定,才能进入市场。咱们的美术馆目前就没有这个制度,这样就把艺术家直接推到了市场的第一线,市场评估成了第一标准。人们知道很多知名艺术家,是因为他们在艺术市场有很好的表现,比方说四大天王和各类排名等。这不仅影响了普通人对于艺术作品价值的认定,也影响了艺术家的创作状态。艺术家被弄成多重人格,既要做劳动力生产产品,又要当外交家,卖家会直接来你的工作室买东西,你得跟人砍价。这种生活方式绝对影响艺术家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