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博物馆拿什么养活自己?
新京报:这么乱,如果放手支持发展,岂不是会更乱?
徐湖平:乱不怕,有乱,治乱,才有发展。这涉及管理思路的问题,越是乱,越是要疏,而不是堵,一堵才会越乱。一旦树立标准,从不登记到登记,就是进步,然后再根据规范进行内部梳理,逐步完善。
新京报:如果解决这四个问题,民营博物馆能迎来自己的春天吗?
徐湖平:事实上,还应该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国家需要有很多博物馆,但是不是这些博物馆都要由国家来办呢?比如日本,国土面积是中国的1/26,人口是中国的1/13,但是它有1万多个博物馆,并且只有四个是国家级的,东京帝国博物馆、京都博物馆、奈良博物馆,和福冈博物馆。其他也有一些地市的博物馆,但是数量和比例都非常低,更多的博物馆是让社会力量去办。
我们国家是从首都到省会,从地市到县城,全部都由国家来办,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养这么多的官办博物馆。
新京报:国家包办的后果是什么?
徐湖平:一方面,限制了社会力量发展博物馆的空间,另一方面是,每年国家投入到博物馆的经费是有限的,要么重点照顾几个大的博物馆,要么是撒胡椒粉一样人人有份,这样一来官办博物馆不少都是“营养不良”,影响到艺术品的收藏、保管和博物馆的发展。到头来,博物馆的建设就容易流于形式,本来游客就少,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新京报:据了解,全国3000多家博物馆,观复博物馆是唯一没有政府拨款、没有企业支持也能够收支持平的博物馆。今年6月,马未都宣布创建观复文化基金会,把他几十年收藏的文物全部捐出,由基金会理事会统一管理。这种“观复模式”能否推广?它给其他民营博物馆提供了哪些经验?
徐湖平:马未都的运营思路是与国际接轨,这是趋势,是对的,但中国也只有他能做到。为什么呢?他肯定有自己的独特方法,绝不仅仅是靠卖门票、靠出书就能支持博物馆正常运营的。我在博物馆呆了38年,还没听说过哪个博物馆是赚钱的,不管是国家的,还是民营的。
新京报:也包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院这些大型的国家博物馆?
徐湖平:对,故宫博物院的游客是不少,门票收入是可以,但它是收支两条线,所有收入要交给国家,同时国家每年都有专项的修缮资金用来维护,而维护的资金是远高于门票收入的。还有上海博物院,算是办得比较成功的,每年它的门票收入是3000多万,而每年给它的补贴是9000万。
生存之道:怎样接轨?
从世界博物馆发展情况来看,一些知名的博物馆,都是在民营博物馆和个人给国家捐赠的基础上才建立起来的,之后又不断发展壮大。
新京报:您谈到,江宁织造府博物馆规划“白天这里是博物馆,晚上闭馆后就是高档会所,《红楼梦》里那么多美味佳肴,可以开发红楼宴”。是在探索新的运营模式吗?是否担心舆论质疑为过度“商业化”,为什么?
徐湖平:我是有心走出一条民营博物馆发展之路。核心思想不变,是弘扬民族的文明。但在具体运作方式上,我更强调运用民间的资金、民间的资源、民间的智慧来发展这个事业。说到“商业化”,那先要搞清什么是“文化产业”,可以说无商业,不发展。像红楼宴什么的,只是整个运作内容的一部分,比如根据书中的菜肴来做,比如发扬书中的玉石文化,昆曲文化,等等。当然,在门票方面,肯定还要保持一定的公益性,不能超出民众普遍的心理预期。
新京报:在国外,民间博物馆一般是藏家捐出藏品,由某个基金会募集资金来开办,博物馆和藏品都与原来的藏家没有所有权关系。但中国的民营博物馆仍然是谁有藏品谁办博物馆,所有权归藏家自己。国外的经验在中国能推行吗?
徐湖平:这个很难说,因为国与国之间发展程度不一样,民众的意识觉悟也不同。在国外,慈善成为一种氛围,比如比尔·盖茨,他们认为作为富人回报社会天经地义,而中国的富豪阶层在这方面的意识觉醒,尚需一个过程。并且,在中国,搞慈善向来都是救急不救穷,而文化建设需要长远投入。这又需要一个过程。
新京报:国外民间博物馆的现状如何?
徐湖平:从世界博物馆发展情况来看,比如一些知名的博物馆,像英国的大英博物馆,美国的大都会博物馆,它们都有上百年的历史,而它们都是在民营博物馆和个人给国家捐赠的基础上才建立起来的,之后又不断地发展壮大。实际上,民间收藏究竟是文物,还是民俗,首先要保存下来,最后随着时代发展会决定其流向。国外,它们对博物馆的要求很严的,比如在保管条件、安全措施、规章制度等方面都有明确规定。比如有些名贵的书画作品你要警惕有人来偷,有些书画呀、棉麻丝绸之类的,对保管条件都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