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卓

改革开放之后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国富民强带动了书画市场的发展，杭州的画廊业正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应运而生：上世纪90年代开始萌芽，2000年之后形成气候，2005年以后逐步衰落。有人在历史的浮沉中退出舞台，也有人艰难地坚持了下来。近几年，杭州画廊逐步萎缩、处境堪忧，他们面临来自政策、行业、市场甚至国民心理的多重阻力，其中画廊的身份、税收和发票问题已经成为目前杭州画廊经营中最大的困扰

税制阻碍了经营

中国画廊业发展至今，身份的问题一直未能得到解决，一家新开的画廊首先要去工商注册，然后他将发现在工商的目录里，画廊没有像百货公司、工厂那样单独列项，只能屈身在“工艺美术”这个类别。这样的身份决定了画廊需要和古玩店、字画店一样按照营业额交税，对于代理代卖艺术家作品的画廊来说，这样的税制显然是无法承受的。打个比方，艺术家A的一张画市场价大约10万元，艺术家A看在和画廊老板多年朋友的情分上，让利20%，以8万元的价格把画给画廊，然后画廊以9万元略低于市场价把画卖给了客户。表面上看起来，画廊有10个点的利润，也还不错。但如果要正规经营，对于全年营业额在80万元以上的画廊，至少需要交三个税：首先，从艺术家家里拿画，需要帮艺术家交个人所得税，艺术家因为已经让利给画廊，所以一般情况下这部分个税是不愿意再另外承担的。然后，画廊将画卖掉，需按照营业额交17%的增值税，剩下净利润还要交企业所得税。重重赋税加起来，早已经把看上去还蛮不错的10个点利润挤得一干二净，画廊需要倒贴多少才能“正当地”做成这笔生意？

对于那些全年营业额在80万元以下的画廊，目前采用包税制，即只需要交3%至4%的税，但是只能走“百元发票”而不是“机打发票”，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从画廊买一张价值10万元的画，他带回去的是厚厚的几沓百元发票，这也是一件让买卖双方很尴尬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书画价格这么高，随便两张画的价格就超过了80万元。再退一步讲，如果画廊一年营业额是80万元，按10至20个点的销售利润来算，画廊一年的利润也不过10多万元，而对于那些聚集在杭州市区劳动路、四宜路、吴山广场附近的画廊来说，这些地段的门面租金一年至少都在一二十万元，加上人工、办展览、出画册等大大小小的费用，一个正常经营的画廊一年的开销四五十万元不算多，仅有那十几万元的利润是远远不够开销的。

再回到交税这个事情上来。画廊交不了税就意味着给客户开不了发票，而目前杭州画廊主要还是依赖于书画礼品市场，没有发票客户也就没办法做账，其直接后果就是客户日渐流失，而画廊的经营自然每况愈下。“前段时间我们一个副会长，就是人家要开增值税发票，一个八十万元的单子逃掉了。这是个真实的例子。你说怎么办？”浙江省艺术品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席挺军说。

画廊期待“中介”身份

为什么在2001至2004年杭州画廊发展的井喷期没有“发票”这个困扰呢？

“那时候大家都是这样买卖，只要有画在手里，都会有人接手的，老百姓也买，比如说家里的孩子结婚了，父母亲会买一张画送小孩结婚，以前挂日历、工艺画，现在要挂原作、艺术品，他们就来买画了。父母亲就这么想的，这么好的行情，我花10万元买一张画给孩子挂在家里，过两年变成20万元、30万元了。要不要发票无所谓啊。对于画廊来说，生意太好做了，百分之十几的税收也无所谓了。现在不是那个时期了，整个情况不一样了，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的税都要介意，因为现在画价翻了很多倍，但是老百姓收入却没涨多少，你让人家不介意税啊差价什么的，已经不可能了。”席挺军解。这样的政策和形势之下，现在依然健在的画廊要么只能逃税，对于那些一定要开发票的客户，画廊要么只能想办法用其他公司的发票来充，要么就只能送拍，这又是一个杭州画廊业的怪现象：为了获得发票，画廊和客户约定好，把画送到拍卖行拍，走一个流程。画卖掉后，拍卖行扣画廊3个点个人所得税，佣金也是画廊来交。中国毕竟是人情社会，画廊可以和拍卖行协商佣金，本来需要交15个点，但是熟人可能只交一半不到。这样算下来，画廊卖出这张画，一共只需交纳10个点左右的税，合理合法，而客户拿到画，既有发票，同时画作又印在精美的图录里面，送礼也有面子。

事实上，除了求一张发票而出入拍卖会，这几年不少的杭州画廊业主还因为生意难做而转战拍卖，通过在拍卖市场频繁买进卖出获得一些收益，来维持画廊的运转。比如杭州老牌画廊山海星云，其主人俪文龙就坦言，2009年至2011年期间，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拍卖会上。“现在杭州画廊一个最主要的生存来源就是靠艺术市场潮涨潮落，低的时候买进，高的时候卖出，主要看经营者审美判断的能力，对市场的把握度。这几点做到了，画廊生存也不困难。但往往很难做到，因为好多做画廊的不是搞艺术的，自己不懂，跟风，往往被套。大多数画廊存活不下来，也就是这个道理。”杭州画廊的种种劣势正是这样无可奈何地成为了拍卖行业的优势，在画廊行业逐步开始萎缩的同时，拍卖公司的雪球也因此越滚越大。连拍卖行的老板都常常打趣说：“杭州的画廊其实是在帮我们做贡献。”

因此杭州画廊行业呼吁，政府政策方面对画廊的身份和税收制度都能有更明确的界定。“从根本上解决画廊业问题，首先要从画廊体制开始做起，定位要明确，把画廊和艺术品经营公司剥离开来。对画廊业的经营来说，定性就是中介机构，营业执照就是中介服务，税收就按中介服务机构来做。”席挺军建议。“体系的问题解决了之后，然后就是税收问题。我建议画廊也按照拍卖公司的模式，按3个点代扣，然后画廊和中介机构一样按照差额部分的6个点来交税，这样大家是公平的。拍卖对画廊的影响，表面上看拍卖价格公开选择多，但这是一个表象，实际上是发票税收问题。这两个东西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画廊没办法跟拍卖行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