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的铭文
大凡文人学士都喜欢到处题咏,或感怀,或记事,以此来抒发心志,寄托精神。而文房四宝中的砚台,因为具有可琢可磨的特性,又能长期保存,为文房四宝之寿者,所以在砚上镌刻铭文就成了旧时读书人很普遍的爱好。这些铭文内容不长,但形式随便,可诗可文,亦庄亦谐,寥寥数语却意味深长。若遇名家铭刻,则更堪玩味,成为不可多得的案头珍物。
砚上镌铭早在唐代就已经出现。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曾在一方砚台上铭文“润比德,式以方绕,玉池注天潢永年,宝之斯为良”。文字不多,却道出了此砚之妙及对砚的喜爱之情。
苏东坡一生也与砚有着割不断的缘。黄庭坚送他一块河砚,使他喜出望外,遂作铭云:“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郡岷,至中国;弃于剑,参笔墨;岁丙寅,斗南北。”而他在端砚上撰“我友三益,取溪之石,寒松为煤,孤竹为笔;蓬麻效纸,仰泉致滴,斩几信钩,以全吾直。”则以砚喻人,使我们从中看出诗人高傲不群的性格。
有清一代,喜好蓄砚镌铭者甚众。上至帝王大臣,下至文人学士,都好此道。自号“十全老人”的乾隆帝有一九芝砚,乃依形而刻,是雕得非常自然的希世之物。他书铭“略似雕,还似弗雕,天然池上九芝标。设如良玉喻扬子,言美不文意实超”。大学者、《阅微草堂笔记》的作者、《四库全书》总纂修官纪晓岚,自称无一天能离开笔砚。他的一生作砚铭很多。如“因石之形,琢为此状;虽画葫芦,实非依样”,充满机趣。《盘谷砚》刻曰:“泼墨淋漓,余波四漾。一线屹然,金堤扞浪。缅想昌黎,百川手障”,则雄奇豪迈,气象不凡。
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不仅以独特的书画艺术闻名当时,还因“癖嗜砚,藏佳石一百二十方,自号百二砚田富翁”而自得。金农这个人爱砚如命,他在“冬心斋砚铭”中言:“宝如球璧,护如头目脑髓”。然而世事多厄,画家过着贫困的生活。雍正二年,金农远行京师,曾携一砚,铭为“白乳一泓,忍荤一茎,细写见叶经。水墨云山粥饭僧”。由其好友高西塘以隶书书写,汪巢林镌刻。此砚本是金农喜爱之物,但他在京师过得很不如意,最后连离京的路费也无从筹措。无奈之下,只好忍痛将砚易之,始得南归。尽管如此,画家依然以旷达的心态生活着。他在《履砚铭》中云:“莫笑老而无齿,曾行万里路;蹇兮蹇兮何伤乎迟暮”。乐观向上的精神不言而喻。另外,他刻《三弱先生着作砚》:“佐良史,石之职;善属文,分曲直,若以积墨败水而其面,何异丧君子之德也”。很明显看出了金农耿介的性格和高尚人品。
嘉庆年间秀水人计楠计石隐,更是砚痴。他通医道善书画,但成就最大的还是对砚作系统的研究。其着《砚考三种》对广大砚石爱好者来说,是案头必备的读物。他为其好友“西泠八家”之一的奚铁生的梅竹砚题铭:“梅之香也古,竹之劲也贞。尔以刻其砚,名之曰双清”。而计楠在《十砚楼小记》中的一段话,更道出了天下嗜砚者的心声。记曰:“我有好砚之癖,有识砚之名,而无买砚之赀。善价者我不能得,惟以卖药钱择其价廉而石美者买而藏之;积年既久,如所载若干方,亦足豪矣。当春夏之交,花落水流;秋冬之际,菊黄梅白。小楼孤坐,摩娑诸砚,以咏以歌。石友论心,交可耐久。以视夫为名利者,役志劳形;好冶游者,问花斗酒。彼之视我,我之视彼,孰得孰失,我亦不得而知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