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庄 | 绘画两个要素,性灵和学问!
摘:学画要深究哲学。初成“画家”,后来要脱离画家,否则最终只是画匠,最多“巨匠”而已。不学哲学则不能振拔,将永陷魔窟之中。画到穷时,要能闭关两三年,从思想上省悟,画还会变。这样常常自省,就能不断提高境界,最后达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绘画两个要素,性灵和学问!
陈子庄先生作为现代中国画坛上具有独特艺术风格的艺术家,其艺术思想必然具有鲜明的个人特征。这些特征构成了他艺术面貌的理论底蕴,其思想基础充满了“偏见”似的深刻和明晰的直觉般的智慧。这是他生活的果实和作品的土壤。
子庄先生并不像宋人那样,以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将生活本身作为艺术来对待,随意摆弄,“处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身”,进则取儒,退则取庄,从而在一种圆滑的取舍之间偷换掉了艺术的真髓;也不像魏晋人那样,固执到将艺术等同于生活,使酒狂放,悬壶牛车,在生活中求艺术,在艺术中过生活,从而在叹息中将艺术降低到现实的人生。
子庄先生作为一个现代人,艺术在他这里,已经成为对于生活的超越,一种取否定方式的肯定,一种思索的形式,一种愉悦或者痛苦的真诚坦露。
我们从事绘画并不是为画画而画画,最终成个画匠,这在艺术上是没有前途的。必须要以民族、国家的前途和民族文化的长存不衰为前提,从事绘画艺术才有意义。认识这一点很重要。要以保护、继承和创造、发扬民族文化为最终目的,要时刻想着民族文化在当今世界的境况,这样的画家在艺术上才有前途。
宗教解决人的归宿问题,艺术解决人的现实享受问题,所起的作用不同,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与宗教相比,艺术对于现实人生将发生更大的作用,因此,对于艺术,宗教利用它,政治也利用它。当然,利用它也还有个做好事与做坏事的区别。黑格尔认为宗教最后要代替艺术,我看是代替不了,各自发生的作用都不同,哪能代替?
学画要深究哲学。初成“画家”,后来要脱离画家,否则最终只是画匠,最多“巨匠”而已。不学哲学则不能振拔,将永陷魔窟之中。画到穷时,要能闭关两三年,从思想上省悟,画还会变。这样常常自省,就能不断提高境界,最后达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绘画一道有两个要素,一是性灵,二是学问。无性灵不能驾驭笔墨,有学问才能表达思想。如画芍药,仅仅是芍药则无意思。不能为画画而画画。个人的艺术风格是上述两个条件相结合而后形成的。有了意思,要考虑表现形式,于是出现了风格。否则,只在画得像不像上徘徊作难,便什么都谈不上了。
必须于性灵中发挥笔墨,于学问中培养意境,两者是一内一外的修养功夫,笔墨技法是次要的东西,绘画光讲技法就空了。有人光讲意境,无学问来培养,也是句空话。然而如沈石田、文徵明,学问虽好,但缺乏性灵,笔墨也会落空。八大山人、石涛有学问有性灵,可称双绝。性灵是根蒂。治学当治本,不应治末。
思想境界还未达到与天地万物一体的阶段,就谈不上艺术家。能够把他人的痛苦视为自己的痛苦,道德就高尚了。古人云:“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我们还谈不到圣人,但要以圣人为进德修业的目标。书、画都是自己道德的体现。
中国自古分画为神、妙、能三品。何谓神品?即变化多端,高度概括,极似物象,不拘外形。而后又有人提出逸品在神品之上。逸,是逃逸,是从艺术的程式里跑出来了,从内心到形式均逃逸了,不受任何约束羁绊。
何谓逸品?平淡天真,感情真实,不是有意刻画而达物我两忘之境界。
欲达物我两忘境界,则须加深个人修养,使自己之精神与天地万物一体。要能与天地万物一体,才能解放自己 ;解放了自己,才能解放作品。别人看了作品才能解放别人。是解放别人,还是增加别人精神上的桎梏?解放别人,即是能发挥别人的创造性,作品的感染力才大、才深。
以古代文学作品论,李密《陈情表》、陶潜《归去来辞》、苏东坡《前后赤壁赋》、文天祥《正气歌》等,可为逸品。王羲之《兰亭序》具有哲学意味,但还不到逸品境界。
以古今绘画论,八大山人、郑所南、方方壶、牧溪、担当是逸品。吴道子是神品。石涛、吴昌硕、黄宾虹都是神品,还不是逸品,因为他们的作品还有我见。齐白石九十岁左右的作品在神品和逸品之间。
“真实感”三个字不能用在艺术上。舞台上张飞穿一身黑,打的旗子也是黑的,是为衬出刘备的白袍白旗,生活中哪里有?画虾,如仅讲求透明感之类,则不如去买一串真虾,看过了还可以吃。但若有人用一串真虾换你一张齐白石画虾,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