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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要骡子还是要傻子

2014年10月23日 13:50:10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近有朋友推荐我看《中国书画报》2012年第071期的一篇文章:《是把马养好,还是培育骡子》(后简称“该文”)。该文中说“如果试图用西画理念来‘改造’中国画,无疑是缺乏理性思考的错误之举。”并说“马与驴交合,可以生出一头骡子,但骡子是不能再生育的。”

此说妄不以为然。而且早在1996年拙文《“现代书法”辩谈》(原载《今晚报》1996年1月17日副刊,转载于《现代书法》杂志1996年第4期)中,针对就“现代书法”的诘疑也曾说过,“非字非画,犹如非驴非马,叫个“骡子”岂不便当”。中国画的“骡子”果真是“错误之举”“不能再生育”吗,不由想与该作者朋友商榷,惜网文未署不知其名。故且以此文妄与讨论,衷望该文作者或读者朋友不吝指正。

一、中国画的「骡子」是歧途吗?

该文所称的“骡子”,主要是指中西绘画的融合。其开篇说道:“目前,……很多人都在以西画的创作理念来营造画面。比如,有的运用‘焦点透视法’并效仿水粉画和水彩画的画法,有的还效仿木炭画法、素描画法、套色木刻及铜版画法,有的甚至直接把国画当作摄影作品来进行创作。在他们笔下诞生的‘中国画’仅仅是以毛笔和水墨在宣纸上制作完成而已,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中国画’的特色,可以说‘笔墨’二字的意义已丢失殆尽。……往往让青年学子深深迷惑而盲目追随。倘我辈熟视无睹,不作厉声指喝,其后果不堪想象。”

这段话,对可能为追求奇特而违背艺术规则的作品来说,或非没有道理,但以此概言西方绘画与“中国画”的浸媾所生“骡子”的主体甚至全部,就很难说得通了。

首先说,“焦点透视法”原本就是中国山水画“三远”透视法之一。“高远”是仰视,“深远”是 俯视,“平远”就是“ 焦点透视”,为什么不能用呢?而从该文所说“直接把国画当作摄影作品来进行创作”来看,其本意或是在批评某些人用笔墨画照片做成的“中国画”,这种批评是有道理的。我在拙文《论中国画的雅俗错位》中对此也持过异议,但它决不能代表当今“骡子”式创作的主流。

画家借助摄影的优势手段作画并非不可,但不能像有人说的“吃冰棍拉冰棍~没化”。在宋庄看油画展时,一位画家得意地拿着照片向我介绍是根据它画的,那画不但是死抄硬临,而且画得远不如照片。中国画出现这种现象,更应该警惕,但不能看成中西融合的必然结果,也不能因此拒绝焦点透视,因为用它同样可以画出笔墨灵动的中国画,此可例见徐悲鸿的《漓江春雨》。

“效仿水粉画和水彩画的画法”又为什么不可以呢?它们虽然在西画中有色彩和光影方面特定的含义,但也不能否认,中国的青绿山水画,尤其是洞窟壁画,早就在使用具有强遮盖力的石青、石绿、铅白之类的绘画颜料了。当今某些中国画的厚塗重彩形态(比如黄永玉画荷、石齐、李志国的彩墨人物画等),即使借鉴点水粉画甚至油画理念,也并未见其把“中国画”的面目混淆不清。当今的彩墨画发展很快,非要说人家不属于“中国画”,是没有道理的。

中国画“效仿”借鉴水彩画应该更无可指摘,因其水墨淋漓的质态,原本就与水彩画一般无二。水彩画中的色彩和光影理念,可能让中国画的色彩更加丰富(比如张立辰画竹、郑乃珖和樊萍的花鸟画),但生吞活剥地套用就有背中西融合的本意了。我们不能因为恪守中国画的“纯正”,眷恋中国画之前陈旧单调的色彩(认为只有单色水墨或赭石染面花青着衣之类才叫儒雅、高雅、古雅、妙品、逸品……),就反对中国画创新中追求色彩的丰富和醇厚,甚至使“中国画”成为一种隔绝科学或拒绝科学的艺术。

批评“效仿木炭画法、素描画法”, 最典型的举例是蒋兆和。说“现代人物画大师蒋兆和早期的作品借鉴了木炭素描的技法,以毛笔、宣纸等传统材料所作的水墨画让人耳目一新。同时,他充满激情的表达,使作品散发出感人的‘热辣’气息。他的‘中西合璧’在其艺术草创期便一炮打响。然而他中晚期的作品便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这个时候,他极力想回归传统,并在晚年‘幡然醒悟’,但似乎为时已晚。当我们欣赏他晚年的作品时,喟然以‘苍白’二字叹之。究其原因,不言而喻:他的画落落然还是一头‘骡子’。由于他同样缺乏金石、书法方面的修养,实难深造。”

该文既承认蒋兆和“所作的水墨画让人耳目一新,…充满激情的表达,使作品散发出感人的‘热辣’气息”,而且“一炮打响”,并且称他是“现代人物画大师”,就已说明他“效仿木炭画法、素描画法”并非误入歧途。我并不认为他的画完美无缺或仍是当今的最高水平,但当时有几个人能取得如此斩棘开荒的重大成就呢?由于思维敏度和身体趋衰目力腕力不足,“中晚期的作品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的画家近成规律,又何止蒋兆和一人,似乎不应独予苛求。更不知何以证明他到“晚年‘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该文说蒋兆和“缺乏金石、书法方面的修养”,但从他的笔墨功力中,却并未看到有多少背于金石、书法笔意规则的东西。“缺乏”不缺乏很难定论,难道应该要求所有画家都必须达到专业篆刻家和书法家的水准?蒋兆和的《流民图》《杜甫像》《阿Q像》等作品將是不朽之作,《流民图》甚至是新一代中国人物画的标志,他被理论界和收藏界乃至社会的广泛认可,谁又能推翻呢?

该文还批评“效仿…套色木刻及铜版画法”,但不知确指何人,我只曾见有人对邱汉桥的山水画有类似的说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即使邱汉桥或任何人真的“仿效”借鉴了“套色木刻及铜版画法”,那也不是什么过错,反倒是一种创意思维的才能和聰明。他和贾又福……等此类风格面貌的山水画作品,突破陈腐,在山水画史上别开生面,笔墨和意韵雄浑豪壮、简约大气,其艺术风韵和艺术高度都令人敬佩。曾见有不少评论赞扬某些中国画的成功借鉴了民间泥塑、年画或剪纸之类,何以唯独“套色木刻及铜版画法”不可以借鉴呢?

该文所说“若将中国画作成像水彩、水粉、油画、木炭画、版画等一样的效果,即是绝对的没落与失败”,但这个“像”字的程度很难区分。所谓“效仿”,其实当属借鉴,如果不是泥袭或生吞活剥地套用,那就往往属于某种创意,它总比当今那些泥袭“效仿”传统式“四君子”牡丹荷花之类而成就的“名家”“大家”们可赞得多了。

笔者虽极力崇赞中国画创新,但也不认可那种违背艺术规律的求新求怪,也知道这类的画儿和那些陈旧泥袭的东西一样没多大意思,甚至不屑一顾。同时,我更不赞成用这种怪胎“骡子”去否定优种“骡子”,或是“倒脏水连孩子一起倒掉”。

二、徐悲鸿养「骡子」错在哪里?

该文虽肯定了徐悲鸿“在我国当代美术史上算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毅然发出‘中国画必须改良’这样的口号…也是可以理解的。…主张以西方的‘写实主义’来实施美术教育,在那个社会急剧变革的年代也有其必然性。”但却批评“他的这一套教学方式逐渐出现了许多纰漏之处。比如,画面倾向于光影的描写,忽略了线条的力度美;由于不重视对书法的训练,握毛笔如同握铅笔;学院毕业的学生再留校任教,从而形成恶性循环;一切基本训练皆以素描为基础,甚至有人主张以‘无书法性’的笔触来作画,这使中国画特有的精髓———笔墨,已处在极次要的地位。…许多有识之士开始反思,觉得必须把曾经忽略的重新补上,把走过头的路堵上。故后来的美术教育一反徐悲鸿的教学模式,强调笔墨、重视传统。”

说徐悲鸿的“教学方式逐渐出现了…纰漏之处”当无不可,因为它不可能尽善尽美,其对之前中国绘画传统的某些东西可能重视不夠,但具体问题却需要具体分析:

所谓“画面倾向于光影的描写,忽略了线条的力度美”的批评,实际上还是在反对“素描画法”表现三维体积关系。但是,从《芥子园画谱》看,传统人物画的染凹凸法,早就已经在表现体积关系了。明代人物画家曾鲸(字波臣),数十遍用淡墨渲染出凹凸关系,显然已属于“光影的描写”,只不过,那时多限于迎面光影(有称平光)而不强调其它角度光影的表现罢了。

绘画的所谓“光影”,是物象体积和解剖结构多角度受光的客观现象,它是一种客观现实的存在,为什么中国画不可以去表现呢?难道“中国画”应该成为迴避、违背、拒绝现实和科学甚至成为反科学的艺术吗?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二维和没有体积的东西,“二维绘画”只不过是一种艺术概括和假设。否定表现解剖结构的素描光影原理,诸多主题性“国画名画”还会有吗?绘画本属于光信号系统,离开物象的光效应关系就等于取消绘画,那画家还能画什么呢?

中国画的“线条”,也不过只是对物象光影效应的艺术假设,本质上也是一种“光影的描写”。西方~或说不少国家的绘画,也并非不用线条,所以线条并不只是中国画“独特”的东西。包括油画等在內,任何一种涉线绘画,只要堪称好的作品,就不可能是“忽略了线条的力度美”的。

该文或许是不赞成中国画出现侧面或逆向投光之类的艺态,但“正宗中国画”的墨竹、墨兰、墨梅之类以及李可染的山水画,就都是逆向光影理念的产物。解剖、透视、光影等理念融入中国画,乃是一种科学性的进步和发展,因为它们都是客观现实的存在。中国画总不该因为泥守明清之前的质态,就拒绝现实的客观性和科学性吧,那岂不是条条大道偏认一条、做茧自缚吗?

该文所谓“不重视对书法的训练,握毛笔如同握铅笔”,本意想必是强调中国画用笔的书法性韵致。但这一点,无论重视与否,正规画中国画的人,这点道理几乎无人不懂。更何况,作者朋友如此重视传统,就自然会知道“三指执管”早就是中国书画的执笔法之一,据说王羲之、林散之、沙孟海等均曾三指执管。笔法不力,那只是悟性和功夫不到的问题,我想这与徐悲鸿没什么干系。

有人把中国画的“笔墨”说得很高深甚至很神秘。著名书画家吴燃却曾风趣地说:“我写字会把老先生们鼻子气歪的。我不仅有时像拿铅笔一样拿毛笔,而且像耕地一样让笔头朝前走……”。可见,艺术到了高境,法无定法,法我一体,法即是我,我即是法。亦如武林论剑,剑我融一。艺术不像社会道德那样有严禁的底线,为艺术效果完全可以不择手段。泼墨、揉纸、水喷、拓印、手指画、胡子画、甚至还有恶心的舌头画……,不用毛笔都无人指责,为什么“握毛笔如同握铅笔”就要受指责呢?

该文批评“以‘无书法性’的笔触来作画”,也似乎有失偏颇。因为,虽然强调中国画的“书法性”用笔没有错,但把它作为不可冒犯的金科玉律,有可能限制画家的艺术随性或致削足适履,甚至可能有邯郸学步之虞。中囯画追求“写”自然是好,但非要求人家把物象“写”出来,甚至不管什么画风都要求人家“下笔不描”,怕就有失于机械了。绘画用笔是以画面内涵和艺术效果为目的的,只要注意到了笔致的力度和韵律的美感,是否合于书法用笔规则,何必要強求呢?“中国画特有的精髓——笔墨”又何由担心被忽视或“恶性循环”呢?

徐悲鸿美术教育思想中,强调“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之基础”。该文批评“一切”基本训练皆以素描为基础,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以素描为基础”则正确无误,今后的中国画教学也不可能摒弃。

更重要的是,徐悲鸿打开了中国现当代绘画发展的“潘多拉盒子”。虽明清时代即有西画传入中国,但最终乃是由徐悲鸿开启了借鍳欧美和苏联绘画的广阔途径,使油画、水粉、水彩、素描、速写,逐步在中国发展成为独立的画种。他将西方绘画理念引进中国画,具有开窍和启智的历史意义。油画、水粉的技艺和色彩观念造就了林风眠,他从而成为中西融合开创性的代表;素描观念造就了蒋兆和……等数不胜数的中国画大家并延伸至今;素描逆光观念造就了李可染;速写观念造就了叶浅予、黄胄……;油画的中国化、中国画的油画水粉水彩化造就了吴冠中,……。他们都是出色的“骡子”,吴冠中则是中西融合中最出色的“骡子”。 我在拙文《中国画追求创新就产生不了大家吗》中认为已超越了古人或前人的几十位画家,大多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骡子”。

徐悲鸿倡导中西融合,大大提升了中国画的品位。它冲击了之前中国画“儒雅”背后的消遣性傾向,强化了中国画现实主义的主题性力度,开启了中国画进一步创新发展的广阔途景。若非有此推动,假如仅靠中国的“散点透视”“十八描”“十八皴”“三停五眼”“行七站六坐五蹲三”“染凹凸法”……之类,后来诸多油画和中国画现实主义的主题性名画,就不可能产生,当然更不能发展到现今中国绘画诸多现代派艺术形态的出现。甚至并不属于“徐蒋体系”的中国画大师齐白石、傅抱石的成功,也有徐悲鸿的助力。

徐悲鸿美术教育思想的贡献是无可替代也无所匹敌的,没有人曾像他那样广泛久远地影响着中国美术史。在拙文《中国画追求创新就产生不了大家吗》中,我虽曾断言当今已有不少画家的作品超过了徐悲鸿,但也认为他不愧为“中国现当代绘画之父”,这不是该文说的什么“许多有识之士”谁能否定的。

西方绘画的影响大大推进和改变了中国画的艺术质态,并且持续影响至今、成为主流,甚至关键性地促成了当今中国画坛空前的繁盛。故该文说“当今的中国画坛,那些以西方绘画理念去‘发展’、‘创新’、‘变革’中国画的人,可以说占了大多数”确是一个事实。而这恰恰证明,西方绘画与中国画浸媾生出的“骡子”并非劣种,否则它为什么能“占了大多数”呢。该文说“有的时候真理是在少数人这一边的”,这句话并没错,但当今中国画坛不可能有那么多不辨是非的傻子。

上述可见,该文断言“如果试图用西画理念来‘改造’中国画,无疑是缺乏理性思考的错误之举”,怕很难让人信服。

三、东西方绘画~到底谁是谁的 “起爆器”?

该文写道:“有人说,中国艺术是西方当代艺术的‘起爆器’。据说,毕加索在晚年的时候曾多次提到齐白石。他曾在一次和马蒂斯的亲密谈话中说:‘我们创作了很多的现代艺术,突然发现在我们现代绘画的前面站了一个人,那人手拿一支毛笔在画画,他就是齐白石(这里把齐白石当作中国画的代表)。……。’马蒂斯听后也表示赞同。……当人们在考察莫奈和凡?高收藏的浮世绘作品时,竟然在其中意外地发现了中国的《芥子园画谱》!……日本画家葛饰北斋…曾说:‘我绘画的启蒙就是中国的明式版画和《芥子园画谱》。’日本浮世绘后来也被学者认为是源自中国的水印木刻,……这也使得毕加索这一代艺术家为开阔视野,而把日本艺术作为窥见亚洲文化的窗口。因此,通过毕加索的艺术似乎可以进一步论证‘中国艺术是西方当代艺术的「起爆器」’”。

东西方绘画到底谁是谁的 “起爆器”呢?

既然是“毕加索在晚年(自然是已功成名就)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前面站了一个…齐白石”,那齐白石就肯定不是毕加索的“起爆器”,又怎么还能通过他的艺术论证“中国艺术是西方当代艺术的‘起爆器’”呢?“莫奈和凡?高收藏…了中国的《芥子园画谱》”何谈“意外”?仅此就能证明是他们艺术创作的“起爆器”吗,那全国画家的“起爆器”不是太多了吗?日本浮世绘“被学者认为是源自中国的水印木刻”当无疑义,连日本文字都是汉字的变种,还有服饰和人文精神……。但由“日本艺术作为窥见亚洲文化的窗口”,就断定“通过毕加索的艺术似乎可以进一步论证‘中国艺术是西方当代艺术的起爆器’”,这句话不仅实证不足,而且概念怕也有误~“当代艺术”应该是“现代艺术”。

人们知道,早在清代,启蒙思想家魏源就已提出“师夷长技”的思想,这种思想的实践,促成了中国科技文明和人文精神的重大进步。之于中国绘画,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近现代以來,东西方绘画的互相影响或不能否定。一方面,西方绘画在技艺和学术观念方面影响了中国绘画;同时,西方绘画也可能受到了中国绘画的影响。有人说,马蒂斯的野兽派绘画,就是间接从日本受到了中国绘画的影响。所谓西方抽象画派,其观念形态亦或中国更早。从熵定律來看,同属于“世界”这个大系统的所有科学、文化、艺术之间的熵态共融,符合哲学和逻辑规律,中西绘画的交融当然不属律外。

如果要论“起爆器”,可以明确地说,西方绘画理念对中国绘画具有关键性的影响。其解剖、透视、素描、速写、色彩学等,已经深深浸入了中国画的绘画体系。没有中西绘画融合,也就不会有 “徐蒋体系”,也不会产生像徐悲鸿、林风眠、蒋兆和、李可染、吴冠中或及潘天寿…等绘画大家,甚至不会有中国画当今空前的艺术高度。

另一方面,我以为,中国画的散点透视似乎还能和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扯上点关系,笔墨和空白与抽象主义勉强类似,但都不敢断言其由此启生。除此之外,或我无知,想不出中国画对西方的印象主义、野兽主义、构成主义、立体主义、达达主义、未来主义、超现实主义、超级现实主义、波普主义、欧普主义……等,当过什么“起爆器”。反倒是这些东西,对中囯画的创新发展,具有某种“起爆”的意义。当今,即使一些看起来很接近传统但又甚具创新面貌的中国画,骨子里却透着西方现代派的影子。

该文说“中国画的写意…散点透视…笔墨技法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即使谁把中国画说得多么精深博大,它在西方任何国家也均未普及或确立一门。而西方的油画、水彩画、水粉画(素描、速写)却已经成为中国新兴的独立的画种。中国人退休或名人票画儿,都是画中国画,有几个人去画油画、水彩或水粉画呢?难道这只是民族文化的风雅特性所致吗,何者难何者易岂不值得思考?我并非是在貶低本也钟情的中国画,但我们对艺术的好恶不应该偏执。

虽然中国画和西方绘画是世界上两大主要绘画体系,它们的相互影响难以避免,但谁更是谁的“起爆器”应该是不言自明的。

有些国粹情结的人,总想把中国画弄成一种民族自豪的東西,就像对“四大发明”的自豪一样。然而,我们发明了指南针,但航海技术却不如西洋;我们发明了火药和钻天猴,但火箭和导弹却是人家发明的;我们发明了造纸,但造纸技术却要进口;我们发明了活字印刷,但铅印技术却也是向西方进口的。实际上,我们还有另一大骄傲,那就是《周易》中的阴阳学说,然而却又是德国人莱布尼茨受它启示发明了二进位数学,从而才有了计算机和信息技术。

有些人好像很爱国、很“国粹”,甚至自豪地说中国画可以做西方绘画的老师。应该说,中国画的意象性比西方绘画的写实性更接近于主观抽象的高端境态。但是,自从西方出现了诸多现代流派之后,中国绘画的这种优势,从整体形态来说,就已不复存在。虽然《毕加索论中国艺术》说毕加索曾对张大千说“在这个世界上谈艺术,第一是你们中国人有艺术,其次为日本,日本的艺术又源自你们中国。”~我也曾经为这句话自豪过,但有人说要做人家的老师,未免夜郎自大甚至无知得可笑!

那些对“中国画”具有民粹主义情结的人可曾想过,除了四大发明,在当今社会生活中,从思想上的耶稣、黑格尔、尼采、马克思……,到天上飞的飞机、导弹、卫星;地上跑的自行车、火车、汽车、电力机车;地下的地铁;军用的飞机、机枪、大炮、坦克、原子弹、航空母舰;民用的高楼大厦、别墅、柏油马路、高速公路;吃的面包、肯德基、麦当劳;身上穿的西服革履或夹克;医学上的西医捡查和手术治疗;日常生活中的电话、电视、电脑、照相机、录相机、收录机、MP3,还有英语大普及……,这些西方的东西,已经在主导性地充满了我们的生活领域,难道我们不还是中国人,还是中华民族吗?中国画借鉴点西方绘画中的科学或艺术观念有什么大惊小怪?!

该文最具感染力的话是:“马与驴交合,可以生出一头骡子,但骡子是不能再生育的。这便是‘道’。…吴冠中的‘中西合璧’,我认为也是一个失败的版本…由于他缺乏书法及金石文字的功底,缺乏高超的笔墨技能,作品极易被人仿造。…林风眠的画也只不过是一头‘出色的骡子’,不能传代!” “我们的当务之急应是如何把‘马’养好,使之壮大,并繁衍不绝。”

由此我们就需要先弄明白两个问题:一、什么是“马”;二、其称的“骡子”到底能不能传代?

该文说“我认为,中国画姓‘中’”,可见这姓“中”的中国画才是纯种的“马”。那么,这纯种的马又在哪里呢?

据说,中国的绘画,民国前统称古画,无“中国画”的称谓,在绢、宣纸、帛上画的称为丹青。“中国画”原来用于泛指中国绘画,它是为了与明末传入的西画相区别而出现的概念。曾经所称的 “国画”、 “国医”、 “国术”、 “国剧”、 “国乐”等,后都被改掉,“中国画”在20世纪50年代曾一度称为“彩墨画” 。由此可见,常态性地叫“中国画”,起码应是上世纪50年代以后的事情,之前的画不叫“中国画”怎么去姓‘中’呢?从叫“中国画”至今也只有60年左右的时间,而这其间则正是受徐悲鸿影响“骡子”大行其道的年代,说姓“中”岂不就是姓“骡子”了吗?

当然,笔者并不想曲解该文本意,因为该文还说,“中国画是在写意、传神中表现笔墨情趣并将诸多文化形态(诗、书、画、印)融为一体的独特画种。这种综合性的艺术形式和重在写意的艺术表达,是中国画之所以为‘中国’画的根本所在。”~~这大概就是纯种的“马”了吧!

如果狡辩,广义上,没有什么绘画不是“写意的艺术表达”或不追求“传神”和“笔墨情趣”的,笔墨并不是“中国画特有的精髓”。狭义上,中国画也并不都是“写意”的,有的很写实,有的很细膩,它们也都能“传神”,也都追求“笔墨情趣”。如果是说“意象”性,本质上所有绘画也都是意象性的,只是所距客观物象程度不同而已。中囯画所称的“意象”乃至“似与不似之间”的度很难把握。我之前写过一句话:“就主客觀関係說,仼何繪畫都是抽象的,包括逼真的超級現實主義,都是艺术抽象的结果。抽象与具象、意象,只是繪畫型態的一種劃分,其中具有相對性。”

中国画可以把“诸多文化形态(诗、书、画、印)融为一体”,但却不能化一地作為界质性的“根本所在”,因为你不能说非得四艺俱全才配叫“中国画”。并且,把诗、书、画、印四种独立的艺术“融为一体” 的“综合性的艺术形式”,岂不也是“骡子”吗?那些骂“骡子”的人,他们的作品本身也许同样就是“骡子”。

该文很强调“笔墨” 的意义,有人还把它作为“中国画”的“底线”,这在语言逻辑上是站不住的。因为,无论从广义还是狭义上说,难道有任何一张画中国画是没有“笔墨”的吗?我曾有文说过:可言笔墨优劣,不可言笔墨有无,所以用“笔墨”并不能界定“中国画”的“底线”。

上述可见,该文所推崇的纯种“马”很难找到,又怎能去“把‘马’养好,使之壮大,并繁衍不绝”呢?

该文批评“骡子”式绘画:“笔下诞生的‘中国画’仅仅是以毛笔和水墨在宣纸上制作完成而已,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中国画’的特色”,这句话倒是说得很有意义。

如果用最被强调的“笔墨”不能界定“中国画”的“底线”,我看“以毛笔和水墨在宣纸上制作完成”倒真有点中国画的“底线”的意思(当然还包括用板刷、水彩笔、手指……以及皮纸、高丽纸、元书纸以及绢……之类)。“油画”、“水粉画”、“水彩画”等都是以工具材料命名的,其中含纳着许多不同的流派和样式,在任何国家都叫这个名字。而“中国画”以国家地域来命名,字面与内涵很难统一,是指“中国人画的”还是指“在中国画的”呢?而以毛笔、水墨和宣纸来界定就比较实际(难怪曾叫它彩墨画)。林风眠用这些工具材料融西洋观念作画,就毕竟不是西洋画。

不管徐悲鸿、蒋兆和、林风眠、吴冠中…的作品或有何种不足,但都很难否定那是“中国画”,又何以证明这些“骡子”不能传代呢?尤其是吴冠中刚刚离世,“不能传代”如何来得及论证?该文既说“当今的中国画坛,那些以西方绘画理念去‘发展’、‘创新’、‘变革’中国画的人,可以说占了大多数”,但又说 “骡子是不能再生育的”,这两者之间岂不是自相矛盾?既然说骡子不能再生育,那这“大多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岂不反倒是证明了这“骡子”具有很强大的生命力吗?

我们且不论将绘画艺术与生物繁殖作类比是否合乎逻辑,但起码要看到,马驴生骡在理论上还算是生物优化的远缘杂交,更何况网上还有文章说:“骡子下了个小马驹……”,“骡子是不能再生育的”已经遭到了事实的反驳。也有文说,杂交过的植物还可以再杂交。而且,果树嫁接硕果累累,杂交水稻年年丰产,艺术杂交,当然同样可以扩大创作的艺术空间。

而马马生马则是近亲繁殖,科学证明近亲婚姻是最容易生出呆傻残疾的。传统手法的“四君子”牡丹荷花……之类(想想还有哪些吧),以及“十八皴”皴出的山水画等,应该算是繁衍了千余年的“纯种马”了。它们在一千多年的相互矩阵式组合繁殖中,确是生出了船载车拉的“纯种马”,但这样多的“纯种马”还能叫艺术创作吗?这像让人背熟了的“相声”还会让人笑吗?这像粮食砂子一样多的东西还有收藏意义和价值吗?该文说“吴冠中的…作品极易被人仿造”,难道还有比陈旧而又大同小异的“四君子”牡丹荷花……这类东西更“极易被人仿造”的吗?这些东西究竟是中囯画艺术的“良马”,还是残疾或傻子呢?用这类东西捧成的“名家”“大家”是精英还是智障,是货真价实还是仿赝欺诈呢?

该文作者朋友说:当前中国画的“骡子”倾向“往往让青年学子深深迷惑而盲目追随。倘我辈熟视无睹,不作厉声指喝,其后果不堪想象。故,我宁愿受当代‘外道’、‘法席’们的攻击,也不愿让后人指责、唾骂。”并说“此流画人,他们怙恃西洋画之技法与理念,轻视、偭背本民族的传统,丢弃中国画必须具有的笔墨真谛,还恬不知耻地以为这是‘前无古人’的艺术创造。此辈犹如病狂之人,往往互染其病,却不知病症从何而来,更不知应当如何医治。正如清初学者钱谦益所言:‘如群瞽拍肩而行之于涂。惟须至人指引,不然则扪籥以为日,执箕以为象也。’”(★我理解,引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当今中国画的骡子现象,就像一群瞎子相互搭着肩走在乱泥里。“骡子”们迷失了方向,必须待高智慧人的指引。不然就会像瞎子摸籥一样过日子,拿着箥箕误以是形状象簸箕的星宿,可谓徒有虚名。)

对此之说,笔者不拟妄议,只想由此提问:“中国画”~是该要“骡子”,还是该要“傻子”呢?

(责任编辑:易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