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花鸟画的“节点”与“结点”
中国花鸟画在近30多年的发展中,有两个最为突出的现象:一是“节点”——发展的瓶颈;二是“结点”——创新的基石。如何突破“节点”与融合“结点”将是未来花鸟画发展的两大主题。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对“节点”的解释是:“电路中联接三个或三个以上支路的点”。由此可见,“节点”是一个起着相当关键作用的点,可谓承上启下;而“结点”则是“结合”、“融合”之意。如何在花鸟画的创作中,继承传统并大胆吸收姊妹艺术如雕塑、戏剧、舞蹈、电影电视等,抑或是西方近现代艺术如印象派的色彩与光感等方面的表现技巧,融会贯通,并在构图、光影上等加以突破是值得每一位画家思考的。
现在大多数人认为花鸟画要超越“节点”,画出新意来很难,因为“年年岁岁花相似”;更有部分人认为花鸟画要画出大格局来,必须借助于工笔、依靠制作才能完成。因此,各大展览上,工笔花鸟作品占绝大多数比例,且大多是恢宏巨制,而真正的写意花鸟作品尤其是大写意花鸟作品却难觅踪影。即使有出现,也往往不尽人意,要么用笔草率,内容空洞;要么乱涂乱泼,没有法度。其实大写意作品是在对“形”的精准把握、高度概括基础上的洒脱与放开,看似无形,实则形藏其中;近看抽象,远看则具象毕现。这种在各大展览上出现工笔花鸟作品一边倒的倾向,实际上就已经昭示出了花鸟画存在的“节点”现象。
任何画家创作,都绕不开并以之为追求的“精神指向、格调、技法”三个方面。在我看来,这三者是一个倒三角的关系,为大多数人所倚重的技法处在最基层。因为对任何一个画家而言,技法仅仅是基础而已。而“格调、精神指向”才是画家品格、学识、秉性等综合素养在画面上的全面体现,是判断作品优劣高下的主要风向标。博导何水法先生就曾对我说过:“一个人的作品是否超凡脱俗,从他的第一笔下笔就可以判断出来了。”我仔细咀嚼他的话语,感觉说得非常精辟。看似普通的落笔,实际包含着画家的审美诸如“俗”与“雅”、“高”与“低”、“清”与“浊”等问题。回想自己结缘花鸟画,得益于母亲从小的熏陶。我的母亲是一位绣花高手,她用长短针刺绣出的蝴蝶、喜鹊、牡丹、梅花等物件是我儿时最为崇拜的作品。我常学母亲的样子,拿着白绸布比画描摹自己心中的一花一草。也或许是性情使然,7岁开始拜师临帖习字的我,15岁那年蒙老师指点,学习花鸟画。而这一选择,就成为了终生的追求。深深地体会到要想成为一个具有自己个人面目的花鸟画家,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尤其在破解花鸟画的“节点”与“结点”上,需要穷毕生之力而为之。纵然这样,亦无怨无悔。
纵观近30多年来的中国花鸟画坛,真正画得好的、颇具深厚功力和独特个性的花鸟画家寥若晨星。我常在想:对现在的画家来说,条件是如此的优越,外出写生又是如此的便捷,哪怕是走出国门,去美洲、欧洲、拉丁美洲等世界各国观赏奇珍异卉,也不足为奇。加上还有浩如烟海的临摹范本,但为什么就出现不了“大家”呢?归根结底,一方面是看不清功利社会的误导;他们一部分人为了迎合社会的喜好,醉心于形成所谓的自我风格与流派,从此固步自封,坚如核桃,再也吸收不了来自各方的养分;而另一部分人则随着探索之路的深入,在寂寞难耐之时,放弃了艰苦卓绝的努力,走上了求新求怪之路。另一方面,那就是对传统中国花鸟画作品的继承与临摹问题。因为要想充分领悟传统花鸟画大家的精髓,就必须要在临摹上下足功夫。有人认为临摹就是要等同于原作,要“像”。事实上这是一个表象,应该对“临什么、摹什么、继承什么”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因为我们临摹的作品都是花鸟画领域的某个“节点”的大家作品,他们在继承古人的基础上都把某一方面推向了前人未有的高度。而我们的临摹就是要在源头活水的基础上去探究各大家的创新之路,然后汇各家之长为我所用,找到与自己合拍的“结点”。所谓的“先师古人,继师造化”说的就是临摹与继承的关系问题。只有扎扎实实地去临摹过古代大家诸如文仝、王冕、崔白、法常、宋徽宗、林良、吕纪、陈洪绶、任伯年等人的作品,才能站在历史的制高点上去体会这些大家的立意、构思、创新等问题,然后对其进行消化、吸收,再转化为自己的笔墨语言。就像黄宾虹先生所说的“集大成而自创新格者为上。光学古人者为次之,不学古人只学当今者为次次之”。这是告诫我们不论学习任何东西,从其源头入手是最为理想的方法,也就是要“取法乎上”。对每个花鸟画家来说,用古人的笔墨画当今的感受,是成功的捷径之一。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在经历过“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三重境界的心路历程后,才会深刻感知到在破解花鸟画的“节点”与“结点”的问题上,不仅需要画家有敏锐的观察力、缜密的思考力、非凡的创造力,还要有与时俱进的创新性。因为对“节点”与“结点”的把握,是衡量未来中国花鸟画发展的参照。而这两方面也会在纷纷扰扰的国际国内环境中,在中外艺术文化的融合、交流、互补中,兼容并取。寄希望每个画家都能找到自己的“节点”和“结点”,继而在某方面实现突破,为花鸟画的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文/李采姣(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宁波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