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于拍卖场的托儿:敲边模子活雷锋
“托”,不是真实的买家,上海话叫“敲边模子”。现实生活中有五花八门的“托”,如“房托”、“婚托”、“医托”等等。出租司机告诉我,连去菜场买菜,也经常有“托”。
拍卖行对“托”的存在常常讳莫如深,几乎众口一词予以否认。但这种寄生虫经济里面自然包容了形形色色的“托”,倒不一定是拍卖方的安排,像间谍战般各方势力都有安插,简直是拍场上的无名英雄,“活雷锋”。
大致说来,越是层次低的拍卖行越会亲自安排“托儿”,十面埋伏,有时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好像层次高的,根本不需要它们自己安排。拍卖行之外,最积极安排“托”的莫过于委托人,还有画家本人,或者有利益关联的画商,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买方代理人。据闻有画廊老板送拍一张油画,底价40万元,结果现场成交300万元,他大喜过望。结账那天,来了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扔下话来,你只能拿100万元,还有200万元要吐出来给他们。原来,这俩“托儿”是买家手下的马仔,趁机上下其手“拦一道”。
如果是拍在世艺术家的作品,事关面子和行情,艺术家本人也最起劲找“托儿”,千方百计不能让画流标,美其名曰“运作”。传闻某著名油画家生前最善此道,关照殷勤,吩咐众“托”:买不到最好,万一落在自己人手上,当私下加倍奉送画作云云。条件好谈,最多的时候有一送四哦。这种变通的激励机制,大佬们当然皆大欢喜。毕竟南方人含蓄,北方的“天价”画霸就不这样了,那天在香港某拍卖现场走廊里,画霸用手机对着里面的“托儿”直喊,“加,你给我加,你倒是给我加呀!”
画家在拍场就像女人在交际场所一样,常常争风吃醋,暗中较劲。知情人士透露,那年陈逸飞的油画《夜宴》在香港以198万元高价为邵逸夫夫人竞得,风头出足。丁绍光马上坐不住了,第二天一定要把他的《白夜》拍到200多万元,并让国内媒体铺天盖地地宣传,其实你懂的,许多价钱都是“托”出来的。
还比如某画廊老板坐庄,包装张小千的画上市,他手里有一百张画,每张实际成本一万元。现在他拿出一张或几张来上拍,要做成每张市价一百万元的行情,这也需要“托儿们”长袖善舞,精心布局,当然更少不了拍卖公司的紧密配合。
在国内,来自委托人的“托”似乎名正言顺,只要不离谱,大家心照不宣。其实许多土豪上场拍卖,如果没有“托”为他们烘托气氛,加油助兴,反而会心情郁闷,甚至疑神疑鬼,以为自己买错了呢。当然,有的“托儿”一激动,超出底价多多,还在拼命“顶”,结果顶“爆”了,砸在自己手里,这也是常有的事。另外,有些大户为了某件自己的大东西,会请另一个大户做“托”,托成了当然好,托不成,场面上也很好看,媒体写起来也漂亮,说某某著名藏家又高价买了某某东西。
要是托儿们事先嗅知某大款进场,或某某拍品有人志在必得,那现场的戏就更加热火朝天。至于拍卖行私下买断的收藏,或者个别大客户的专案,那就不谈了。
还有的拍卖行征集不到好东西,为了装点门面,请藏家提供明星拍品,吸引客户来参加拍卖。这样的拍品,即使拍到天上,它也一定要被“托”回去的,否则无法向藏家交代。行家们最嫉恨这种“猫腻”,已故陈德曦先生就曾为了一本陆俨少的册页,特地从香港跑到南京,结果白忙一场。当然也有个别客户爱物心切,临时变卦,把自己本来委托的东西拍回去的。我就见在一次拍卖会上,一张明代吕纪的花鸟,已经超出估价许多倍了,物主不舍得放手,最后还是自己买了回去。
碰到有洗钱雅贿色彩的委托,那即使很烂的货色,也经常会场面热闹,“成交”喜人。有些拍卖行反正收佣金,往往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甚至怂恿的态度。甚至,坊间还有专门为洗钱服务的拍卖机构,这也不必多说。
有一位多年前混迹于拍场的老朋友,还做过拍卖师。谈起当年,他说拍卖真是一个充满戏剧性的行业。有一次,别人700元从文物商店买了张无款的画,他1000元买下,花400元请人加了一个钱瘦铁的款,结果在小拍会上,让他哥哥做“托”,顶到上万元被人买走。东西拿到北京,拍成几万元。“现在这张东西还在拍卖会上转,价钱已经升到几十万元了。”
那时上海流行无底价小拍,其实很多东西都有自己人盯着“护盘”。还有一次,这位朋友有张吴昌硕,花了近十万血本买来的,放在里面,又让他哥哥“托”。他在上面主拍,到了这张标的,哪知他哥哥在底下竟然睡着了。他在台上那个急啊,弟弟喊破嗓子,哥哥兀自好梦不醒。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东西被人三万多拍走。“我当时一身臭汗,差点昏倒台上。”
所以,拍卖哪里是部艺术的“纯情片”,分明是一部尔虞我诈的“谍战片”,天天上演那《真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