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磊 “摄影本来就是骗人的”
高磊 60年代生人,江苏人,曾是摄影发烧友,现在被称为“国际著名摄影师”。高磊说,“我心里不接受这个称呼,摄影师是一个工匠、要生活的工作,也不喜欢别人称自己为‘老师’。我做的事情,是艺术。”他去过很多地方,隐约说起自己的行走地图是“南美没怎么去过”。
2012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东四环某个园区内正举办“色影无忌”摄影爱好者的嘉年华,场地挤满了人,长枪短炮瞄准台上,高磊作为唯一的专业嘉宾在演讲,他从摄影技艺讲到哲学问题,讲到对于“‘相’由心生”的理解。他说,“我讲的不一定是对的,但肯定是真的。”
“被冲昏头脑”之后
这种感悟的过程要从1993年说起,不到三十岁的高磊参与了三峡工程,他设计的散装物料集装箱专利被运用到这个伟大的工程,“那时,我过了一段被冲昏头脑的人都会过的生活。”还好,“唯一的爱好是摄影,到处拍些三峡的花花草草,我当时就是一个摄影发烧友,装备特别好。”
摄影之余,还喜欢玩各种运动,例如徒手攀岩,他的器材都是从西藏登山队借的,在纳木错悬崖上攀岩,不小心挂在上面,还是路过的藏民救下了他。后来也去过很多地方,例如穿越撒哈拉,他的照片里记录了骆驼和水之间的故事,“现在想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2000年,在人生中发生了某些大事情后,高磊决定去国外学习摄影,在巴黎一所摄影专业研究机构学习了四年,四年内的习作,可以说是一众摄影爱好者赞叹不已的照片,高磊自己的评价是,“没有任何体系,可以说是巴黎扫街的作品。”
但那时候的高磊,也绝对没有脱离一个装备发烧友的痴迷,他在巴黎桥头拍摄天空中盘旋的海鸥,如果放大,可以看清海鸥的双眼。
2004年,一月到四月,在耶路撒冷地区的八十三天,“拍了上万张图片,有的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高磊不是作为一个战地记者去的,但是他的镜头里记录了折射战争的各个方面。后来这成为一个主题摄影展《巴以》,高磊曾经写过一段感受,“八十三天,我是一个使用照相机的旁观者。照片无法告诉人们史实,可它用自己带有缺憾的语言告诉他们一个旁观者的愤怒、无奈、怜悯、绝望和希望。这些留下来的影像散射出来的情感是不确定的,甚至是矛盾的,是两种力量交锋带来的结果。”
很多摄影爱好者都非常喜欢高磊的《巴以》,但是在摄影嘉年华的分享会上,高磊提到了它的匠气,构图、光线、韵律……看起来那么完美,富有冲击力,但是这本身就是一种缺憾。高磊提到了尤金·史密斯的《乡村医生》,选择不同的角度来讲述一个故事,“其实摄影永远无法抵达事物的本来面目,国内把此称为‘纪实摄影’,这个翻译就有问题,应该称为文献摄影,它是一种保存资料的方式。”
照片里有“不存在的人”
高磊努力向摄影爱好者们解释“‘相’由心生”,“照片已经存在于你的心里、眼里”, 有一张照片,一个三口牧民家庭,高磊说,“其中有一个不存在的人,先把他的骨骼框架搭好,然后覆盖他的血肉和皮肤……”肉眼几乎无法察觉那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这也许是对技艺追求到极致的一种哲学思维。
说到对哲学和某种神性的理解,高磊也会提及曾经在云南的某处,和正在云南的吕楠相聚,两个人谈了几天的哲学,那时候吕楠正在看康德。
摄影嘉年华的现场,长枪短炮对准聚焦的舞台,每一个对象都是可能拍摄的目标。高磊的演讲完了,台下给出热烈的掌声,也许对一个英美文学和流体力学双学位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开始疏离网络的技艺追求者来说,摄影和行走都是一个哲学命题。场面还很热闹,高磊点上烟,走进北京清冷的空气里。
当地游牧者人数不多,祖先是大西洋海盗,后转至沙漠,以劫杀商贾为业,现在守着祖先保留下来的水源,在附近以饲养骆驼为生。
这里在地图上没有标记,大约在离开摩洛哥往撒哈拉纵深60-80公里处,一群游牧人居住在此。
摩洛哥是进入撒哈拉大沙漠的前进营地,这里因为巴黎-达卡拉力赛而吸引了全世界的狂热分子。
访谈
一路感悟“相”由心生
新京报:你也以藏区为拍摄背景,怎么表达感情?
高磊:没有什么定理,背影也会有表情,表现一个人的寂寞。2005年我回国后,去西藏一处佛学院,可以有很多角度拍,例如怎么平静而精确地去表现它的全貌,现在每次去一个拍摄地,我都会待很长时间,要拍人物,但先不拍,也许是(等)某个大家都能面对镜头卸下防备和面具的时刻。
新京报:普通人很难理解你说的照片里有“一个不存在的人”吧?
高:照片里你看到三个人,但有一个人是被现代高科技创造出来的,这是一种数字影像。摄影本来就是骗人的。数字影像是你脑袋里想到的工艺,这种工艺来自于传统,或想象的工艺,用数字的方式实现它,而实现下来的成果可以是传统银盐技术,可以是数字打印。
新京报:到过这么多地方,你有比较偏好的地方吗?
高:每个地方又包含丰富的内容,我总结为“福地福人居,福人居福地”,如果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是善的,这块土地也会变得美好起来,反之亦然。真的不骗你,你闻到的扑面而来的味道就不一样。
新京报:你拍风光吗?
高:拍,我听别人说坝上特别好,我就去了,可是我去的是冬天的坝上,只看到一片荒芜,这就是游客走之后留下的坝上,可它也是坝上啊。我拍的坝上,照片看起来特别平淡。这也是我现在对摄影的一个理解,从很满很有视觉冲击性到很平淡。
新京报:你现在拍摄作品可以支付你的摄影花销吗?
高:我有自己的工作室,产量很低,但是现在有人收藏我的作品,也做一些策展活动。
新京报:你怎么看三峡工程?
高:当时我就是想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对于三峡工程,不做任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