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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到底是不是一种不停反复的自我催眠

2014年11月13日 10:43:52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摄影对我们来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和它纠缠不清?我们创造了它,之后被它包围,被它困住,需要并寻找超自然的方法。

对摄影我们总是欲罢不能,拍完又回过头来琢磨到底为什么停不下来,为什么不能就此移开视线?难道说摄影本身就是一种让人反复的自我催眠?摄影让我们不断尝试着在那个浩渺而又充满张力的世界中,捕捉那些转瞬即逝又无法触碰的画面。可为什么我们又希望照片能够记录真实呢?记录肉眼所见的真实,还有真实的我们?准确地说,是曾经真实的我们。因为在过去时中,逝去的已然模糊并且迷离,真实就必然成为了更为醒目的焦点。

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在一眨眼或是按下快门的瞬间就已经消逝。虽一纸风景却也无法磨灭,这正是摄影作品的神奇之处:能让我们握住一个时间点,将它印刻成一幅图画。那如果把这个神话本身变成一幅图画,我们所看到的又将会是什么呢?我们只需要划开那层几乎透明的感光乳剂去看到更深层的它……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纪,已然凝结的感光剂,好似我们眼皮的边沿,在沉睡之时,几近尘封一切。

其实意识可能只是一个醒着的梦境而已,而一张张相片只是地图的一块块碎片。如果把这样一张地图拼凑起来(这几乎是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将记录下所有的来与往、合与离,成为每一个过客的视觉记号。虽然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像科幻小说:富有想像力的措词,以及无意识的铺垫,但最终它和科学本身还是有那么多的共通之处。

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得不问,会不会这整个世界只是一个大的实验室,而生活只是这其中一场接一场的实验,我们对于自己所了解的东西总有太多的不确定,需要证据来证明它们?

检验历史就必定需要一场时空之旅,同样,科学也需要我们不断回到过去重做实验,去比较和分析数据。而在这一点上,阐释一个梦境显得尤其重要,不仅因为我们在此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是最真实的,还因着我们发觉梦境本身就是真实世界的诠释。

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家们很乐意替我们穿越这些坐标,累计上亿的飞行里程,而后又为今天的艺术所证明:是他们让很多我们已知或看似已知的东西变得陌生。这些旨在审视和呈现我们现实生活中演绎的片段的相片,夜夜在我们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让我们沉淀在一个永不停歇的传送带上,一边向前,一边后退:什么样的碎片会被收录在地图上,在用来导向的同时也用来迷失方向?

以及如何解释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在享受迷失?有这种感受的人似乎太多了。

缺失的画面

概念艺术家道格拉斯-胡埃贝勒(Douglas Huebler)在他1971年开始的作品Variable Piece(未完结)中这样写道:

此作品集会以不同的标题进行周期性出版:“十万人”、“百万人”、“千万人”,“艺术家所熟知人”、“极其相像的人”、 “重叠”等等。

从这位艺术家的生前遗物中,我们发现他原本打算尽自己所能用摄影来记录每一个活着的人,以此创作出对人类最详实的描述。

在接下来的25年多里,胡埃贝勒一直在都市拥挤的街道上拍摄,拍德克萨斯斗牛大会上的牛仔,拍那些在可能正在辨认通辑令上罪犯头像的人们,拍以前位于达豪的集中营和它周围的一切,拍举着牌子的孩子们,牌子上这样写道:“一个不怕活下去的人”。一直到1997年去世前,他都一直在为这个

“每一个活着的人”的摄影计划努力着——一个极其宏大而且极度荒唐的计划——你甚至可以说他是为此而死的。也许我们现在就在继续着他未完成的心愿,可能并没有用到相机,只是日复一日走在路上,用肉眼彼此观察。那么到底什么东西是照片能证明而我们自己却做不到的呢?我们仅仅是在记录自己的存在和往来么?对游客们来说,给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照上几千张照片,定要比一砖一瓦亲手把它们建成要来得容易,那每一块石灰石都是一个时间与生命的谜题。在不知不觉中思考来世,他们堆砌起来的不是石灰石,而是图像,这是一种新的不朽。但它又是关于什么呢?我们仍看到镌刻的名字、留在未干水泥上的手印,这些时间的象形文字在我们来来往往的过程中传递着类似的讯息,又或者说是用图像的形式将它们浓缩。

所有人的生活中,都伴有一部可以随时随地拍照的手机,甚至成为了我们第二天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那么的日常和必需,已经变成了一种每日例行公事,再也没有任可神秘感可言。被拍下的照片都数都数不尽,却从不洗出来。大家手上拿着便捷版照片档案馆,里面装着的或删除了的,正是“每一个活着的人”生命之中的种种时刻。那么这些被存储和分享的照片,于我们的真实经历来说,又到底是压缩还是延伸呢?纵使我们很清楚,科技产品会使人上瘾,但我们还是没有去注意它所带来的副作用。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只如饥似渴的假眼,这只看似无法欺骗的眼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但又有人说照相机可以相信任何事,那我们呢,也该如此么?

我们总是回到犯罪现场,而在犯罪学中,众所周知的是,目击者的描述通常都不可信。三个人目击了一起犯罪事件,警方根据他们描述画出的罪犯头像,往往综合了他们口中各种不一致的说法,而真实的情况只可能存在于他们描述重叠的部分。是什么让看起来都那么飘忽不定的神秘主义或宗教式的影像站住脚的呢?如果按照逻辑“眼见才为实”,那么信仰这东西就恰好相反,因为“信才可见” 。再过一百年,人们会通过相机相识,小说家埃米尔-左拉(Émile Zola)说过:“我觉得,在你把一件事拍下来之前,都不能算是真正看透它。”

这话说得倒真的对,照片可以将空间压缩成为触手可及之物。在左拉所处的那个年代,也就是19世纪的中后期,人们的创新意识是我们现在所无法达到的,比如鬼魂照相机就是在那个时代非常流行的。在19世纪50年代,它们完全占据了大众的想像力空间。尽管通常情况下,创造力是一种有关未来的的东西,而摄影却成为了一种媒介,这个媒介被用来和过去交流。每一张照片都是一场集会,让现实呈现在眼前,证明它们的存在,揭示肉眼所看不到的一切——即便我们知道鬼魂摄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此类照片的存在,更大程度上还是为了娱乐而存在的,为了惊叹,而非欺骗。

回到未来

伟大的科幻作家J-G-巴拉德(J.G. Ballard)曾说过,“是否存在未来的未来? […]事实上我觉得未来这个词对我们已然不再存在。可能几年前就不存在了。我们只活在当下。正如我们喜欢给所有事物都设定一个主题一样,我们给未来也设定了主题。”这话是他在将近20年前说的,他的忧虑,就像往常一样,最后变成了现实。

未来是相对于过去而言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是一直如此么?在那些鬼魂照片出现了一百年之后,鬼魂摄影的题材变成了UFO,伴随着一系列所谓的特殊效应,现在看来也不再有什么特殊的了。作为对此已然司空见惯的电影观众,我们自然也可以说是被扔回了20世纪50年代,超越了未来,只不过少了那些搞笑的眼镜罢了。

如今3D电影更胜一筹的票价,更证明了我们要想看到现实的幻像就要付出更高昂的代价。说来也奇怪,人们对以前的放映工具做了技术升级,反光铝和银粒子都成为了3D放映的技术元素。但是科技永远都和未来、过去,以及人们的期待分不开,而非一场没有意义的和自己赛跑的赛事。如今的电影工作者开始拍摄那些所谓的永不过时的题材,那些在日后有新技术出现也照样可以兼容的题材。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没人可以在一百年前就预知:谁会先出现,是电影还是放映机?

现在,观众们对清晰度的要求越来越高,即便是前不久刚上映的片子,大家也很快就觉得它是那么的模糊不清,他们习惯了距荧幕咫尺之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心之上,更浅的景深之中。

20世纪3?40年代,那是电影艺术的黄金时代,人们跑去看上下集影片连营,灯都还没灭,片子就开始放了。剧场的灯光暗下来,屋顶上布满星光,如同置身于天文馆。这些星星是按照星座的排布创作的,星光则来自于微微闪动的灯泡,让看到这一切的人们暂时忘记了大箫条还有之后的战争,拯救了痛苦的人们。电影之中的演员们,他们闪耀着的星光不受重力的束缚,跃于墙面之上。而现在,更是漂浮在了空中。逃避现实的情绪在此达到了一个顶点——此时人们还没有开始使用能致幻的毒品,单凭体内产生的错视,我们把这样被放大的视觉感受称为幻觉。

错视这个概念本意为“对眼睛的欺骗”,是一种早于摄影几百年就诞生的幻觉式绘画手法。这个时期的好莱坞总被人们称作“梦工场”,而如果这里出产的电影旨在传递一种梦境,那么放映它们的奢华影院就成了一座时光机,仿佛就是为了时代片而生,带领观众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尽管错视派是用它逼真的假像在进行欺骗,但我们却知道这种骗术本身是真实的,并有它存在的价值。

在这个日渐被各种图片充斥的世界中,有人认为终有一天,事情会变成这样:拍摄照片的照片,重复的重复变成了新的催眠。大家日常拍摄的那些照片,也许是落灰的底片洗出来的,也许是我们以为早就碎了的玻璃盘。每张照片都让无尽的时间变得有形,而我们的视觉则是没有尽头的,那么这一张张照片是否会将其抵消,直至一切都化为乌有呢?

照片是该用来记录事实还是重建事实,抑或只是让心灵看到的一切跃然纸上?

最终,这些持续挥发的魔力,需要的不仅仅是更厉害的戏法:你或许可以用魔杖变出一头大象,但是这戏法玩了一两次之后,问题便出现了。今天看起来还新鲜的玩意儿,明天可能就过时了,后天人们就会笑你老土了。每张图像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然过时,即便它才刚刚出炉五分钟,照样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如果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让人有冲动去拍下一张照片,那么它势必也将和大象戏法的命运一样。但这绝不意味着摄影会就此终结,只说明大象是不能再用了。有时候,如果你足够靠近地观察一个事物,那么其中最新鲜的部分就即将要被发掘出来了。

正因为对照片产生的过程有了这些疑问,才使得我们发现这个时代的摄影本身就是一门艺术,一门与电影并行的艺术。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可以从每张照片中看出病态,或者至少是苦乐参半的。你活着之后死去,而这些照片,这一张张薄薄的纸却为你记录着开始、存在、还有离去。尽管摄影有时候不并那么可靠,但它所带来的好处要比限制更多,毕竟我们有太多文化都是以不容置疑的状态存在着。盲目的接受并不是问题。

可以这么说,摄影有一种特质,能够让我们卷入这个充满争议的空间。我们都会拍照片,也都拥有照片,它们是绘画所无法表达的;表演也一样,但总有些剧院会说什么“消除了艺术与生活之间的鸿沟”。被人盯着看总会有些恼火,尤其是男人在被女人看的时候,此时这话就相当好理解了:“拍张照吧,能看好久呢。”这话要是说成:“画张画吧,能看好久呢”,挑战就太大了。不知是否有一天我们会不会这样提出建议:“伪造一张照片吧,这样能更持久一些”;或者更好的说法是:“伪造一张照片吧,这样更真实一点。”

(责任编辑:易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