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帝抛转下的胖子们
秦修平是位画家。
同时很容易会成为你的朋友,随和,喜喝啤酒。在众人围坐之际,说起话来,如果不巧的是你聆听得够久,汪洋恣意里他是可以越说越豪放的人。再若遣兴,他一定能够吹瓶喇叭来做出表演,在最短的时间里一口气喝光640升啤酒;鼓惑怂恿,他更可能是去接近6400的容量气场而豪气干云。这样的“海”和这样的“拔”,属无人匹敌也无人比拟的高度。游戏的状态里,你当然会快速地识别秦修平性格里所包含的,诚,和无所顾忌的,真。
“游戏的终结,其结果只有一个:孤独,更加孤独。”人类相对星系浩渺至今依然孤独绝对形迹可疑。他在释疑艺术只有为人性的救赎才可能具备的价值和意义。
这句话不是我无端解读下的风光体面,是秦修平自己写出来的通俗易懂。这说的多少带有浪漫、高洁、傲骨风格的时空浩叹,是符合他流布甚广、腾播四野的水墨作品韵辙相类似。自打步入六朝古都的南京,他一沉潜于后现代的水墨中国画里刨瓜切菜,“大隐隐于市”的状态,努力在高楼林宇间开辟精神的净土。
可谓“意在象先,纵笔所到,遂擅古今之奇”。
和齐白石同时代,传承边缘艺术,据说秦修平的祖父也是一名木匠。这位木匠的子孙于是承袭了祖辈们手艺人的正宗道统,顺其“家学”渊源,“从小艺术的识辨能力能超越同龄”。有关青春的续写,容易伤感动怀,属抽象的技术活儿,蕴含红尘万丈,直指心扉肺腑。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社会大一统转型。为了生活的美好继续,教师身份美术专业的他化身了商海里一朵小小的浪花,从事个体工商户广告小老板的行当而藏志不伸。“陪吃陪喝陪睡的,老婆还陪着揪心”,为稻粱谋。在人们奔竞于世俗生活的无奈之中,这看起来是充满机会主义的常规心态。斤两悉称,感受“三线小城多酷吏”的日子。
我是一直沉吟三线浅滩肚皮朝天等待曙光、被弃若敝屐且一脸的阶级斗争。人,一旦媚俗,你就抽不出“档期”玩“抽象”了。老崔多年前就欢腾歌唱“进进出出是无边的空虚,就像这儿的空间里”。淋漓之下,我一旦听到,总是不免有着心思的慌乱。混迹于市井,声色犬马说不上什么崇高,然要想“立言”压根就不能有土壤。与文明接榫,我们的青春和当下都是一部关于惶惑者的故事,有着诸多的不适,自缚无数。秦修平也曾说“……人们沦为社会的冗余,他们沉溺其中,乐此不彼,享受着空前的快捷与便利,自己却被异化为思想虚空的皮囊”。情怀之中,不仅仅只是表象政治经济振荡的波澜壮阔,夹杂时代民工大潮的群体气息,和端着搪瓷缸子立于火车站广场的老大爷个体卑微,更是曾经相关一代人青春的尴尬记忆,“虚空的皮囊”纲目科属彼此都好不到哪儿去。
出世入世的念想时常交集于心,自我蹂躏,相对众生之相的定义释疑则冥顽不化甚或无动于衷。水墨则能营造冲淡、空灵、虚静、玄逸的境界,目迷五色,黑白相承以绘宇宙万物。自魏晋节洁深永的陶潜以降,被历代中国人用冲和恬淡的唯世生活态度示以典范。我并不原意立论秦修平的水墨作品的深刻寓意,而启用“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万物的温情”开示,以“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的枭雄腔调复述气象高华。果真如此,对于具备了审美趣味能力的群体来讲,也就缺乏一种立体的方式,去默念强奸了水墨作品的散淡乐趣,不符合我们对于一位水墨画家的期待。如是而言,也是秦修平的不障。在艺术语言的视域范畴,把获得世俗的成功作为苦情和煽情前提加以呈现,感悟应用对于当下生存境遇的肤浅描摹,这类人太多。点卯应官,在我私人的词汇里这代表着令人不爽的无望和平庸。
秦修平的水墨图式一直以来不可或缺——诸位胖子在充满张力不停地闪展腾挪。我的脑子里留下一些庄重和诙谐并存的印象,通过笔墨高度的峻冷叙述把这个“被损害的”眼中故事变成了一个个更微妙也更复杂的隐喻。
仓廪实是胖子们生活自此崛起的先决条件,形体渐趋彪悍而横向发展。据说在医学上可称作为病态结构,“英年早胖”或是“胖不欲生”实属心理障碍。疾病当是一种隐喻,于是在“符号化了”的层面引申而去,这些“劈叉、筋斗、倒立”灵动诙谐和小集体的之中“诺亚方舟”,则是一种更麻烦的公民身份。30多年前,有西方学者就从自身经历出发而做出论断,根据观点而结论,当被宣判罹患疾病,周遭社会对于身体不适的成见、感伤、歧视、惩罚会幽然附体。所以你看,很多时候,所谓胖子们的疾病也并非只是病理学上的概念。客观上强化的错觉再被冠以秦修平的艺术水墨标签,如同我们和胖子雷同,被赶出了健康界线,驱逐进了疾病的王国里。而这个健康国王的子民们是可以被可怜、被同情、被隔离、被伤害,最不济的还可能请去“被喝茶”了等等。唯独就是不能被以正常相待,因为胖子们会变得不一样了。
秦修平借用诡异出现的光束思考。汉娜·阿伦特在《黑暗时代的人们》中也曾提到:“如果公共领域的功能,是提供一个显现空间来使人类的事务得以被光照亮,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可以通过言语和行动来不同程度地展示出他们自身是谁,以及他们能做些什么,那么,当这光亮被熄灭时,黑暗就降临了。”阅读秦修平的水墨画面尽数自我阉割,“自身是谁、光亮熄灭”这刺痛心怀而感同身受。在日益增长的物质诱惑、感官刺激面前,水墨《白光》系列创作中的每一束光亮,不妨权作是照亮对现实的希望。
这些语言过于沉重,因为出于对情感诉讼的表达来看待作品,秦修平现实讽喻超脱的形象特使,画面推进的恐惧感和焦虑就会变得越发严重。现代社会心灵的伪装不再装腔作势,比肉身的沉重是心灵的更为艰难。“MADEINCHINA”的文化印痕(秦修平语录)和迅疾匆匆赶路的时代社会,相关于真实和过去,都是一个谜语一样的空间。这些作品在自叙,其实这种灰色并且晦涩的情绪,是夹杂我们每个人都会面对自己时所产生的困扰。彼此掩饰,没有人会愿意停下来消耗太多时间去聆听彼此的故事。上帝不停地抛转着世人,周遭愈发变得寒冷。
游历中继续着他对“灵魂”的探询,因为有着对幸福未来的居心叵测,体味时代社会中的胖哥哥,发现我们曾经和胖子们略显神色苍惶。对此,秦修平于水墨中虚构了当代严峻的现实思考实践,也是对于当下社会生存焦虑的一种释放。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关照时代变迁的个体,我们人性的微衷应该喜欢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