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心情
花开无言,叶落无声,风过无影,水逝无痕。自然本如此,在意者定有心思。发现安静,当在鼓噪之后,喧嚣之后。郊中野坐,径里闲谈,心骨俱凉,体气欲仙。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竹令人韵,菊令人野。事物也平常,描述者另有心绪。寓意人生,当在炎凉之后,挫折之后。鲜冰玉凝,遇阳则消,素雪珠丽,洁不崇朝。
屠隆《娑罗馆清言》云:“竹风一阵,飘扬茶灶疏烟;梅月半弯,掩映书窗残雪。”未必有如此的雅致,心情在便雅。王复孔《茶说》云:“花晨月夕,贤主嘉宾,纵谈古今,品茶次第,天壤间更有何乐?”未必有多少快乐,无事即欢畅。看春来江水绿如蓝,品秋水文章尘不染,秋水文章,皆无事之作,心情写照,了心自了事,可入无怀境界。佳思忽至,文章真处性情见,侠情一往,谈笑深时风雨来,不是心情写照,又是什么?千钟美酒,化作一曲满庭芳。你非我良人,怎知我情深?书以其言,画以其形,哪个不是心情,郭熙《林泉高致》说:“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怀中抱月,开天辟地,力劈华山,海底捞月,拳脚也心情。翠草成茵,花落为褥,流水泛酒,春和景明,饮酒更心情。所有心情但凡与山水交融,定会豁达几分,舒朗几分,也会洒脱几分,“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有事斩然,无事澄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心情乃万缘之根、万境之尘也。
心为形役,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目见梅竹,顿能爽精神;几叶春茶,便是好心情。飘逸旷达,闲适至乐,往往事后;超脱俗情,情韵以行,款款在先。
水的方向是湖海,人的目标是终点,有的能够抵达,有的耗死路上。有目标如同有信仰,不管抵达与否,都不会迷茫。离开的人越多,留下的人越重要;经过的事越多,记住的事越稀少。期待的不寻常尚未发生,青春已转瞬即逝,成了琐碎时光,交我善交,爱我所爱,耳目声色,游玩嗜好,乃最后的任性,为一个人,一段情,一段旅途,一个梦想,颠三倒四、七上八下一回。故人倦旅,旧日芳景,无数失望与如愿间,身被名牵,倦旅老去,不一样的芳景,何以就在老去的路上。
人之一生,荷重远行,背负的都是心情。有一种心情,便有一道风景,风景变幻心情,心情拖累风景。连雅堂《剑花室诗集》中有游杭州西湖诗:“一春旧梦散如烟,三月桃花扑酒船。他日移家湖上住,青山青史各千年。”心情不光是风景,还是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