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 从大到小
艺术家时有从艺和从教多少年的纪念活动,我既敬佩,也有些不以为然,多少有点噱头造势之嫌。从艺从何时算起?从教从何时算起?难以科学和严格的界定。
我自呱呱坠地、扶墙走稳后就满墙遍地涂鸦,乐此不疲,从小到今心无旁骛,尚未从事过一天与画画无关的工作。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到研究生到教授,笔耕不辍;20出头即参加了画展,我的从艺该从何时算起?
16岁的我从初中毕业即任代课教师,如果如此算来,至今已从教48年,岂不厚颜无耻?
以上近乎空话。人生机缘使我在求学学艺的道路上几乎绝望之际,有幸师从黄独峰老师,这是我人生中的一大转折、一大幸事。从1980年考上研究生转眼过了30余年,从少不更事到逐渐成熟,有了一些以前不曾有过的思考。
在师从黄独峰老师之前,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老师,可以说还是一张“艺术白纸”。师从导师后,导师的从教从艺、画风画技、性格风格、习惯秉性等,在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地改造和铸造了我。
黄独峰老师天资聪明、学识渊博、性格豪爽、勤奋好学、知人知己、转移多师且书法、花鸟、山水、人物各擅胜场;特别他近乎狂热的写生习惯、喜作大画、爱作手卷等习惯和成就深深地感染和影响了我。1985年,在我全然不知道黄独峰和关山月两位老先生早已画过了《漓江百里图》的情况下,我又冒失地画了《漓江百里图》,吃了豹子胆的我犯了僭越之罪,不过不知者无罪,黄独峰老师还帮我题写了《漓江百里图》画名。
至此我就从学花鸟画的学生“华丽转身”成山水画家,“对景创作”也成为我的主要创作手法,从钢笔线描、卡纸到4尺、6尺、8尺乃至丈二匹的大批大画写生。在画完长达200米的《漓江百里图》后的27年,我又萌生了再画一幅更大的画,我量好中国美术馆中央圆厅的中央墙面,用28张8尺宣拼成一幅大画《壮锦》,尺幅超过1000平方尺,在京展出后颇受褒奖(贬词肯定会有,只不过未传入我的耳中)。我作此画并非全为哗众取宠,其实还是想在历史上留下点东西,当然留不留由不得我,挑战自己倒是我的真实想法和创作目的。
以上说的是“从小到大”。画完《壮锦》后我是弹尽粮绝、筋疲力尽,同时也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老问题又被重新提了出来:再画什么?怎么画?这也是我倔强个性的体现:完成一个目标再定下一个新的目标:如何“从大到小”。
多年的创作追求、习惯(可能与当教师和行政职务所谓的“使命感”也有关系),多年写实的追求和锻炼,喜欢雄、壮、厚、拙的风格,喜欢自然、真实、淳厚的感受,要改变比戒烟戒酒还难。画完大画,我想尝试画一批小品,其实我骨子里也很喜欢和钦佩那些轻松、飘逸、高雅的小品和文人画。但我困惑的是,现在的山水文人画和山水小品多以古建筑、古人为主以显古雅,以此以为雅的话,宋、元的山水、文人画为何不画洞穴和住在里面的原始人呢?而我坚持画现代民居和现代人,题画词也多为大白话或打油诗(我也偶尔能诌古体诗,但觉得与画风画意不符),我错了吗?错在哪里?石涛教导我们“笔墨当随时代”如何理解?因我出身远恶军州、穷乡僻壤、传统学养浅薄、喜烟好酒,又自诩为“农民画家”,总觉得“居可无竹,食要有肉”,最好是“竹笋炒腊肉”。如此如何高雅得起来?我作画又追求完整、厚实、整体,生怕东西少了、空白多了对不起人。散、淡、轻、盈、古、雅的“从大到小”的变化尚需花大精力来思考、学习和尝试。
我还在考虑,画大画有意义还是画小画有意义?大画有价值还是小画有价值?黄公望说:“画不过意思而已”。他说的是趣味意思还是笔墨意思?是个人意思还是社会意思?是现实意思还是历史意思?真正是“黄公”可“望”而不可及和不易理喻。其实,不管大画、小画只要画得好(笔墨精到、内容丰富、内涵深邃、感染力冲击力强、风格面貌独特等),都有它应有的价值。当然,钞票面值大比面值小有价值,而画就不一定了。古人说“有容乃大”,可能从某一角度说明了手表一般比钟要贵,甚至贵很多的道理。
如此看来,画小品对于我来说是门大学问,要下大力气。
文/黄格胜
2014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