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都要排名：电影有排行榜，企业有五百强，财经则有福布斯富豪榜。而且，事无巨细，均可排名，小到单位绩效考核分数、大到国家综合实力比拼。同时，名次间的等级森严无比。

时下国内的中小学，有重点、普通之分。大学则有一本、二本、三本之别，职称有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等档次。但是，这种笼统的分法已不能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面子需求，即便是相同档次，都还要见高低。比如，重点大学有985、211等级别，教授有一到三级之分。某大学搞教授档次的认定，这不但关乎银子更是关乎面子，大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上演全武行，弄得相关部门忙个不停。

而期刊有核心、普通之别，核心期刊中排名靠前则称“权威核心”。科研机构认定学术成果，论文质量究竟怎样？不好鉴定也不好评论，但有一简单的方法可加判断，即是否发在核心期刊上。既然是核心，肯定要比普刊水平高。而且，这也方便量化统计。因此，无论论文多烂、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发表就是成果。有的大学甚至还将学生发论文的数量、级别与毕业挂钩，加之职称评审要看这些，于是催生了各种代写代发总之以发表为最终目的的庞大论文产业，非法假冒学术刊物也层出不穷。而水平怎样、有无人看？这就管不了也不重要了。可能是笔者发过一些文章，经常接到发论文的骚扰电话，而垃圾邮件更是不计其数。

美术界的排名也自古有之，只是没细化。中国古代画作往往以档次论，分别是：神、妙、逸、能。五代的黄休复觉得不妥，就调整了游戏规则，改为：逸、神、妙、能。史料上偶见“国朝第一”、“古今第一”等字眼，多半是文人间的戏谑，当不得真。

在我看来，排名可分为硬排名与软排名。

硬排名，即那些铁板钉钉的确实之物。比如，大学排名，其实可以搞一些具体项目的排名，而不是一个让人看不明白的整体排名。比如：学校操场与科长的数量、考研学生的比率、新校区的建设费、办公大楼的造价等。这应该，如同我女儿期末考试成绩全班排名第三那样，准确、靠谱。

软排名，即那些没数据依据、似是而非的东西。央视“焦点访谈”，曾曝光乱发帽子的“2013中国医院管理学术年会暨颁奖典礼”，仅“全国十大百姓满意放心医院”就明码标价为2.8万元。美术界这样的帽子也很常见，如“最具××潜力的20位画家”、“××画家权力榜”、“××书画家百杰”、“最有××影响力的50位画家”……一些报刊、网站的广告页，赫然在目的标题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像与作品。但是，某些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称“最”的人，似乎水平一般也不太知名。为增加说服力，有时也见一些名人在上面，不知是否是某种“陪绑”行为。这种排名，与花钱买“大师”、“院长”等封号相比，更具欺骗性，给人“不明觉厉”之感。即，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但感觉挺厉害。

各种排名的组织方，估计都有严格的指标的，但是一综合，整体得出一个排名，可能就离谱了。比如，武书连版的“2014中国大学评价”，浙江大学失去综合实力第1名位置，其主要原因则是教师数量为4368人，少于北京大学的4470人。估计有人会问：这也是理由？今人仰望的西南联大，当年的教师人数并不多，比照时下的本科教学水平评估标准，估计很多指标如校园面积都不合格。显然，各种排名还有很多野鸡版本。某些排名如果哪所大学排在最后，说不定就出名了，甚至成为一种光荣。因为也许大家并不认可该校就最差，会认为它被这种劳什子排名伤害最深，而真正的原因，则可能是一毛不拔。最近，浙江大学校长杨卫接受《大学周刊》采访谈到大学：“以美国大学为例，它们是三流大学数论文篇数，二流大学数论文影响因子，一流大学不对论文发表提要求，而顶尖大学非常强调教学。”该话发人深省。比如，中国的科技论文数量已居世界前列，但社会影响特别是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方面与国外差距明显。国外推出的大学排名，中国大陆的学校不及欧美及中国港台地区的大学，或许就说明了问题。

这是一个怀疑的年代，因为有太多的假东西甚嚣尘上。各种排名排得使劲，甚至不惜劳民伤财，但能否达到应有的社会引领效果？如果沦为自娱自乐甚至自欺欺人，可能做的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而合理地怀疑与批评某些假丑恶，我认为这才是社会正能量。10年前上美术史课，偶然在网上发现一中国艺术品的拍卖价排名，如获至宝，兴奋地给学生普及。近年来，一些“天价”的作局逐渐浮出水面，就连那只高居榜首的5亿多元的瓷瓶，据说至今也没付款。因此，我就再也不讲这个排名了。某研究所发布了《‘美丽中国’省会及副省级城市建设水平（2013）研究报告》，被网友戏称“尘堵”的成都，排名第四。我去过不少城市，感觉自然环境、经济条件与人文素质等方面，似乎其排名不应如此靠前。2012年，联合国发布《全球幸福指数报告》，在156个受调查的国家中丹麦排第一，中国排112位。世界经济总量排第二的中国，居然会这么靠后，笔者很是怀疑组织方的公正性、合法性。

20年前，某同学的爸爸、某统计局的领导到大学寝室看望儿子。我们围坐在他身边，他的一句话让我们大开眼界，即“关系也是生产力”。但愿，美术界的各种排名，没“关系”这回事，也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广告与寻租。

文/范美俊（四川大学锦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