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美术琐谈
我想,可能很多同学和我一样,在接触《民间美术概论》这门课以前,对民间美术的理解是狭窄而肤浅的。现在看来,民间美术真的是无处不在,一直没有离开我们的生活。
小的时候,每到春节临近,大人小孩儿总离不开放鞭炮、踩高跷、耍龙灯、贴春联等活动,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可能是最平常的对民间美术的感受了。那时候我曾到村委会去看大人画龙灯,用竹子扎的骨架,包上布,在上面一片片地画龙鳞,各种颜色逐次变化,真是好看。在高跷队里演猪八戒的三叔踩着高跷到家里找水喝,我闹着要来猪八戒的头罩戴上美一会儿,也觉得特别过瘾。那时候,村里有位老人手很巧,有一次学校举办放风筝比赛,他帮我扎了一只风筝,是立体的,尾巴与身子间是活动的,尾巴可以上下扇动。我的风筝在比赛场上吸引了那么多老师同学的目光,还美滋滋地照了相。每年村里都会请来皮影戏等戏曲团体来演出,每次都会热闹几天,看着新鲜的场景,吃着好吃的小吃,那种感觉,既遥远又亲切。现在想来,童年各种美好的记忆,好多都与民间美术相关呢。20年来,我跑了几个城市,在博物馆偶尔也见到民间美术作品,但已经没有了早年的感觉。
民间美术很多和民俗息息相关,如上面提到的高跷、龙灯等。时代不同了,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当年的生活,但记忆中的美好是可以回忆一生的。今天,当我们在乡下、在各种活动中见到民间美术作品的时候,会觉得格外亲切吧。滥觞于日常生活中的民间美术,它的独特的形式可以为美术创作所借鉴。黄惇篆刻的独特风格明显有青花瓷押印的影响,独辟蹊径,自成一家。程十发绘画在造型与色彩处理上更是受到民间美术作品影响,还常常在画中直接描绘民间美术作品,如布老虎之类,使得他的作品洋溢着温馨的情调,让人感到特别亲切。当然,艺术家在绘画等艺术创作中对民间美术的借鉴并不是简单的套用,里面的匠心经营是不难发现的。那些成功借鉴民间美术而在艺术创作上另创新风的艺术家,他们的实践对我们是有非常有意义的启示。
黄胄在谈到民族服饰时曾说,为什么现在的画家都喜欢到少数民族地区写生采风,描绘民族服装?因为汉族已经没有自己的民族服装了。这话固然不是没有道理,但更多的还是少数民族风土人情及服饰的美吸引着他们,即便汉族人民还是汉服唐装,想来也无法阻挡人们对少数民族风物的喜爱。当然,毋庸讳言,有些所谓的画家为画画而画画,离开自己的生活去体验自己本不熟悉的生活,只为了从题材上以新取胜,固然也会有收获,但境界与黄胄等对照,相去不啻霄壤。也有人提出要恢复民族服装,唐装经过改造,在我们身边早已不再鲜见,旗袍也偶有所见,近年还有人提出要恢复汉服。我想,少数民族服饰也好,唐装、汉服也罢,只要喜欢,自然可以关注、描绘,但是否有必要、是否有可能让它们回到日常生活中来,则是大可商榷的问题。所谓传统服饰、民族服饰,总在发展变化中的,并非一成不变的,你在西装革履、吊带高跟的时尚男女间穿起短袖唐装、宽大汉服,除了与众不同而吸引眼球外,实在说明不了更多问题。如果认为如此就是尊重传统、回归传统,更是大谬不然。按此理论,长袍马褂就跟唐装不一样,唐装不同于汉服,难道穿汉服比穿唐装更尊重传统吗?真要这样,恐怕我们得去茹毛饮血了。在张扬个性、文化多元的时代,“我的地盘我做主”,自然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穿着,但要唯我独尊就大可不必了。事实上,近年画坛出现了不少描绘时装人物的绘画作品,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别样的美。这是值得为之鼓掌的,毕竟,若干年后,如果我们时代的绘画中除了汉服唐装旗袍长袍马褂就是少数民族服装,难免会让人莫名所以、扼腕叹息的。
在根据冯骥才小说《神鞭》改编的同名电影中,傻二祖传问心拳,练脑袋上的功夫,但要剃光头。清军入关后,他不得已留辫子,一变家法,独创辫子功,人称“神鞭”。后来在战斗中,他认识到枪炮的威力,再一次变革了祖上传下来的功夫,又剃了光头,改用枪了,弹无虚发,出神入化。他说:“鞭没了,神留着。”尽管今天民间美术作品在生活中不再有往日的风光,但民间美术的精神不会消亡,生活在继续,艺术必然与之同在,民间美术何独不然!
文/魏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