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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人风骨

——黄山脚下对话《艺术沙龙》

2012年06月14日 13:24:51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本文所属专题:朱松发艺术专栏  

《艺术沙龙》:清代安徽南部有新安、姑孰、宣城三大画派,分别以渐江、萧云从、梅清为首,您喜欢哪一派?

朱松发:本期《艺术沙龙》以“皖人风骨”为主题做文章,立意好。风骨者,雄强刚正、感发人心的生命风范,相对于软弱和纤巧而言,它是人格力量和生命激情的再现,也是一种美学品格。

由此,我常有一种“文化巨人出吾皖”的兴奋。清明之际,在歙县、休宁、黟县等不大的一片皖南山区涌现出一大批文化巨人,群星璀璨、蔚为壮观。他们在商业、军事、绘画、篆刻、文化、建筑、医学、戏曲、文房,乃至徽菜等各方面独领风骚影响深远。造化如此钟情此地,孕育了新安画派一批高风亮节之土,在国破家亡之时,慷慨悲歌,啸傲山林;他们重气节、讲品格,寄情书画,在黄山脚下的大山深处打出了一片艺术的新天地,独立于当时的画坛之巅。渐江和尚作品冷峭、简洁,磊落大方,取境奇僻,命意幽深;程邃则苍茫、浑厚。而与渐江结交深厚的戴本孝,其作品构图饱满,从容大气,且善用枯笔焦墨作画。当年我在澳门艺术馆看了一批他的作品,深为震撼,在其作品前反复品味,久久不能离去。他们的作品长久地影响着我。

徽文化精神深厚,愈久愈显其光辉夺目的形态和价值。皖人,尤其是画家无不受其恩泽,作为徽文化的传人,当然应有使命感。但我们的继承当是动态的、精神上的,通过当代空间的平台,用自己的艺术语言、自己的角度不露痕迹、不露声色地吸收和融化。

我出生在黄山,在紫云峰下度过美好的童年。一家人,几问茅屋,开门见山,巨峰耸立,云雾显晦,变化万千。门前桃花溪,春水荡漾,窗外百丈泉,日夜轰鸣……这些如梦如幻的记忆,并不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去不复返,而是在我走出大山之后,往日的岁月常涌上心头挥之不去。我想,我作画偏爱大黑大白、深沉厚重,与生我养我的大山基因不无关系。天公惠我,让我落地生根于此,江山助我,让我得天独厚于此。

《艺术沙龙》:画画之外,您喜爱什么?痴迷到什么程度?

朱松发:作画,是我的兴趣之所在,亦是终身的事业。“唯画是乐”,人生之幸,何为过也。此外,旅行、读书、饮茶亦吾之乐事。2007年、2009年我两次去西藏,尤其是2009年,我以近古稀之年登上海拔5600米的珠穆朗玛峰大本营最为畅意释怀。2006年我邀三友人自驾车去西北敦煌,计划一个月,然而就在动身的第一天,车行驶到秦岭之时,与一辆大卡车迎面相撞,车毁但幸无人伤亡。惊悸之余,三人问我:“怎么办?”余答日:“再找车,继续西行。”于是,我们一路畅游麦积山、炳灵寺,到敦煌、阳关、玉门关、青海湖、罗布泊,再到永乐宫、龙门返回。一个月,跨六个省,行程三万里,我们寻梦关山,聆听远古的呼唤,感受历史的烽烟。我们从文物古迹中,从残垣断壁里,显然看到了凝固的永恒的时空,以及中华民族壮烈的不可凌越的民族魂魄。吾与友人皆大欢喜。

远游、登高、历险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新奇感受和刺激,远离人群的时候才能发现自我,找回自己。“我的故乡在远方”,三毛的歌词如是说。远方,天高地厚,野意浓、野趣多、野性强,这些都是我们绘画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岂是热闹场中可得?

看书、逛书店,也吾之一乐,喜看书、史、哲、诗词、小品文等,古今中西皆涉猎。无计划、不系统,读书乃享受当时之悦,养心适意而已。尤喜东坡、李白、稼轩之诗词,东坡为最。老花镜、案头、床头、茶几,包括车里,随处都有,使用方便。

吾不喜烟酒,而于茶则“不可一日无此君”。茶,集天地灵气于一“叶”,借水而发,清润有烟霞气,可养心性,净浮虑,“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吾晨起必饮,上午下午、晚上再饮,好友来则取佳茗几种同时尝,趣无穷。绿茶不宜沸水泡,否则香味去矣。尝闲坐北窗,一杯茶、一本书,伴以音乐,有所思而无所思,不觉时光流逝,独处不孤独,“静处乾坤大,闲中日月长”。所憾者,有些当办之事在此境中,明日复明日地被耽搁。唉!懒散和闲适一线之差。

《艺术沙龙》:画画成功和天才的关系如何?

朱松发:成功和天才,或者说天赋,肯定有关系。前人论诗,“此事原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对有些人“学而不能”,但是“能而不学”也不行,哪有成功者没有过人的努力。世人常以为毕加索似乎玩世不恭,其实他晚年曾经深情地说:“有人以为创作一幅画就是随便往画布上涂颜色,可是,这事业比死在角斗场还艰难。”黄宾虹也是走着寂寞之路,晚年给友人写信道:“久居京华,寂寞久矣,深感知音难妥。”他说:“鄙人40年来,无一日舍古画不观,亦无一日不练习书法。。。而毁誉可由人,而操守自坚,斯可为画事精神留一曙光也。”这些东方西方艺术大师哪个不是从艰难中铸造出来的。

《艺术沙龙》:你是怎样学习书法?书法对绘画有裨益吗?

朱松发:我从事中国画创作50年了,近年来探索用浓重的焦墨以书法狂草的笔法入画,创作山水画,追求率真、酣畅的阳刚大气、纵情挥写而出入于规矩之中,求突破常规而不逾矩。创造实乃为转化传统的过程,从传统规范中“死里逃生”。

我作画习惯于闭门谢客,集中精力“纸上谈兵”。任务紧时则上下午、晚上、今明日不问断,停不下来,欲罢不能,否则寝食不宁。待完成后,大歇几日或多日,品茶、读书、听音乐、自适其乐。作画过程中,痛快顺意时,积意挥写,天马行空,思绪引发笔墨相互生发,有时“无中生有”,有时“绝处逢生”,兴会淋漓,大有不可一世之概。亦有不遂意时,画面不可收拾,一毁了之,从头再来。所以诱我乐此不疲亦在于此。

画一辈子画,常有人问我,何以如此画?什么意思?实难于回答,说不清。有些评论家论余画亦非吾之意,记得不知谁说过“说得清的不是艺术”,有道理。有记者采访我问:“你在当今画坛是什么位置?”吾答日:“在自己脚下。”

《艺术沙龙》:现代画家,您喜欢哪些?他们能算大师吗?

朱松发:当代画坛,无真正的大师,这是不争的事实。有能人,不乏“大江湖”。码头好,位置好,不等于画得好。天下事有得有失,首先得弄清自己需要什么。人各有志,各有所好,各有所取,各有所乐。卡夫卡临死前嘱友人将其文搞和书信统统烧掉,写作只是为了释放心中的能量。当今画家“墨海中立定精神”者有几?我常自问。
 

(责任编辑:史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