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扬:江南画派的抒情诗人
主持人:说到水乡,孙老师笔下大写意水乡,极尽笔墨酣畅淋漓,引人入胜。无论山林村落,还是农人畜牧之景,都充满了浓浓了抒情之意,可以请孙老师能介绍一下您的创作之路吗?
孙 扬:我自小就开始学画,后来考入上海戏剧学院国画班,林曦明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不过那个时候,我画的山水还不具有风格,博览群贤之作,尔后背摹。清初的石涛与石溪是我最为喜欢的画家,也较为符合我的性格,他们对我那个时候绘画创作影响最大。
主持人:那您是从何时才开始描绘江南水乡的艺术风格?
孙 扬:掐指数来不过20年的时间,也是从其他已较有名气的画家那儿,得到启发,并得以尝试,从中找到了自己风格。水乡题材的画大多数还是山水画家去创作,特别是江南这块,表现水乡题材的画家不在少数,而我这个人又不太爱走寻常路,觉得画水乡题材可以自由发挥,于是便开始了江南水乡之景的创作。对于艺术家来说,必须有自己的个性才能成功,我自己而言,比较崇尚自由,不想被传统绑住手脚。于是我从关注笔墨技法到用大写意的手法描绘现实之景,较为写实,江南的小桥流水,鸡犬农舍,民居行道等生活化的事物都会融入我的创作之中。
主持人:有人评价您的作品是大写意水乡,不知道您对这个评价是怎么认识的?
孙 扬:我觉得他们的评价还是比较贴近的,因为我的风格确实比较粗放,这是由我的性格造成的,因而我想把我看见的景色,以及我想表现画的画面基于我自己的性格之上,简单地就是性格化地表现目中之物,心中所想。
主持人:我也看到不少画家,也描绘一派江南之景,但是他们有的利用空间的解构,扭曲房屋居舍;也有的过于重视色彩的视觉体现,融入过多不常见的颜色,对此您是怎么看待他们创作的?
孙 扬:这类型的画家也是很有个性和特点的,他们喜欢把所见之物加以强化和夸张,本来隐隐约约的颜色变得浓墨重彩,不过艺术本来就是精神的产物,对于艺术的再创造,我觉得应该给予足够的宽容。但是从我自身来说,我比较乐于真实地、单纯地记录下我目之所见的一景一物,不会刻意改变水乡之屋的粉墙黛瓦,也不会刻意放大色彩的视觉感染力,但是我会调整整幅作品的构图与线条,对造型也会悉心收拾,通过大写意的笔墨淋漓,去提高整幅作品的感染力,以表现自己的特色。
主持人:确实真实中的江南水乡处处都是粉墙黛瓦,可见您是多么真实地记录江南的美好,因此有人评价您江南水乡浸润了很多感情的,这与您小时候的经历是否联系?
孙 扬:其实在我们上海是一座移民城市,本土的老百姓已经不太多了,而我确确实实是本土的。我生在上海的郊区,长在城市里,可能是我的父母,长辈他们生活还在农村,我常常会看望他们,于是乎所看到的其实就是我心里想表现的内容;另一方面因为地处江浙,周边还有不少老屋子。那个年代,年纪很小,也没想到要去描绘江南水乡,但是内心里却深深地埋下了一粒种子。后来成为了一名画家,一开始也是不接触水乡题材的,看到别人在创作,自己也想去尝试。最开始也不是很成功,眼里看到的,与心里想的,还有手中画出来的,往往具有一定距离,但是时间长了以后便有了心得体会。所以我刚才提到的有些画家在造型上别出心裁,用色用墨方面又非常讲究,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理解和认可的。但是我却喜欢简简单单地表现这些事物,然而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出神,有神韵最难。只有在如此历练之后,简单的东西看上去也就不简单了。除此之外,生活气息也不可忽视。所谓生活气息指的是表现的景物不仅仅是几间老房子,还有人们生产生活的状态,比如家禽,农村河流里的小舢板,草垛,小狗小猫等等,这些东西呢其实是点题的,画龙点睛的。如果画面里缺少了这些东西,就往往比较苍白。我很注重这些东西,因而很多人一眼就能认出我的作品,其实我在这里面花了一点小心思,有些点缀。然而这些点缀的东西也不是容易把握的
因为这个不是花鸟画,画一个大公鸡就就亦步亦趋地常规构图。这里既要画出鸡的形状又不能太大,还要表现它的神情姿态。
主持人:现在随着我们生活方式的改变,我们的城市不断发展,我们的生活节奏在慢慢加快,不知道您觉得这对于江南水乡原本的精神是不是一种破坏呢?
孙 扬:我们都生活在大都市里,在高楼大厦里工作、学习、生活,所缺乏的是过去那种乡土生活体味了,其实这是件好事,因为你正是缺失这块的经历,反而看见了江南水乡之后产生一种情切感,逐而二位一种享受。
主持人:中国画山水,自古便分南北,董其昌更以南北宗论其不同。孙老师,您的山水画属于典型的江南水乡之景,有一种古时便有的提法叫江南画派,不知您的风格是否也可以被定义为江南画派?
孙 扬:严格来说,我画的山水当属江南画派,因为我不仅从地域的角度描绘江南,更融入了江南人的审美情趣,表现了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江南山水画可能很早就与水墨画法发生了关系,这是因为文人崇尚的自然主义审美早在晋宋已成为江南画家所欲表现的内涵,晋宋时宗炳就高举“畅神”的旗帜。“墨胜于象”,体现当时新颖的泼墨技法。因此,我总结一下,当代江南画派的几个要点,首先就是地域性,只能表现江南的题材或建筑,如果用北方或其他派别的手法表现江南美景,又未免隔靴搔痒,这就是从不去西藏、四川写生原因,画出来的山,哪儿还是江南;其次,江南人的审美情趣还是江南,悠悠静谷的趣味,也只有江南人得以理解;再者,表现了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或技法,沈周的《东庄图》中所描绘的农耕生活如此。在当代,江南画派的独立性日益显现,题材的分类也日益细致,有专门画田园的、江南房屋的等等。从另一个层面,江南画派的笔墨应当是滋润的,比较充分地体现江南风貌,其水墨的表现特色贯穿于江南画派的发展始终,并应一直流传下去。江南画派其实表述的是地域的概念,也就是江苏、浙江,包括我们上海,或者周边的一些地方,人都是有地域性的,而画家的地域性更明显一点,因为不仅受环境的影响,还要接受前人的艺术追求。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江南人,那么你基本上也会沿袭江南的绘画风格。北方的山水画法跟这个我们南方的水乡画法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江浙沪这一带基本上延续了比较秀丽滋润,笔墨较为讲究的画法,如果用北方的山水画法来描绘江南水乡,那肯定不成立,更不会成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这人杰地灵之地,艺术家的描绘景色与题材是一致的,但是风格又大相径庭。
主持人:看来孙老师对于当代江南画派的发扬光大,充满的信心。
孙 扬:是的,江南画派不仅仅是我们上海一地,更应当将金陵画派、浙派等地处江南,热爱描绘江南之景的艺术区域风格融入进去,并以此扩大整个江南画派在整个艺术圈的推广。
主持人:在同样是描绘江南之景的画家当中,风格迥异,那么您能不能谈一谈在创作的过程当中比较注意哪些方面?或者是在您的创作技法上有些什么样的追求?
孙 扬:比如在房屋的处理上,我表现就比较随意一些,除了把握总体精神与形态外,忽略其他琐碎的地方,而其他画家更注意到很多的细节,例如说窗上面的雕花,木料的材质与颜色,这在我的画里基本找不到。还有颜色方面亦是如此,有时候纯水墨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再者房屋的造型方面我的自由度更多些,因为江南水乡的建筑几乎是同一风格,但是各家造的各不相同,我可以比较随意地造出这几间房子出来,根据章法、构图的需要添加或减少,但在现实当中却总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因此有人说看到我的画就像看到我的人,我的画似乎也有名字一样。
主持人:刚才您提到您的画是表现江南整体的种精神,那么很多时候我们作为观众在看到您的书画作品时也会觉得沉浸在您的绘画作品当中,那么您觉得观众从您的画中能得到哪些艺术的给养?
孙 扬:作为艺术家,其实特别乐意与大家分享自己的作品,并且能从我们作品中感受到美,体会到美的情趣之所在。我画的江南是在一种轻松欢快的氛围之下,如果给人沉重之感,那就是我的失败了,因为江南的美便在于隽秀明丽,清新自然为。用音乐来比喻,我唱的是山歌小调,而非交响乐章,因此看了我的作品也能体会到轻松与愉悦,那也就无憾了。
主持人:听说您爱喝酒,外界评价您的画如其人,人醉了,画也醉了,于是乎酒醉江南。
孙 扬:这样的形容我很喜欢,当今中国绘画理论界再次奏响了“写意”的旋律,这与西方的抽象完全不同,是在不脱离传统艺术境界的前提下,通过笔墨技法的挥洒自如,达到形神兼备,以及审美的愉悦趣味。大写意的笔墨意蕴在纸笔的渲染之中营造出的瞬息变幻,体现了画家高超的艺术控制力,在这里世间万物在极其简练、概括的笔墨语言的挥洒之下,清新而又明丽,更加贴合当代审美体悟,也更为接近现代生活的精神需求。
主持人:孙老师的作品在当代艺术形式之下,传统绘画意境只增不减,让人不得不佩服您的妙墨与情趣。江南是美的,水乡是醉人的,不饮酒是不懂得醉意的飘然,不酿酒是无法体味,也永远不理解酿制过程中的艺术之美。画画的人才知道,大写意之难,一切功在于酒,饮而不醉,求于仙。我们似乎不在评判孙先生画面上的一笔一墨,但是不乏去解读他大写意的灵妙之处,瞬息的变幻和最后自控的能力都给我们带来微醺的江南之美。今天谢谢孙老师,让我们体味到了江南画派的魅力,也感受到了孙老师的艺术世界。
孙 扬:当今社会,浮躁、惶恐之气令人身心疲倦,人们多么需要一种精神的粮食,补给散失的形骸。也许我的作品仅仅只是生活佐餐,也并不为全体社会大众接受,但至少,有那么一些人会从他的作品中,得到治愈和颐养。我想对于一位属于全社会的艺术家来说,这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