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连彬,一个地道的北方汉子,粗犷的外形下面却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此心中是一片净土,净土之上生存着自然纯净的神秘民族,他们有着虔诚的宗教信仰,有着神圣的民族精神。而这一切成就了纪连彬原始的创作激情,画就一幅又一幅的梦想之作。
祥云之光
纪连彬已过知天命之年,对个人荣辱已是淡然,但心中仍有一份执着,一份多年以来对艺术追求的执着,一种无法割舍的对艺术的坚持。30多年的艺术创作中,从艺术语言的探索到艺术精神的研究,无不费尽心力,却也甘之如饴。自1978年在鲁迅美术学院毕业到1989年创作祥云系列开始,十年磨一剑,终自成一格,又经过六年的沉淀,此风格终于走向成熟。而祥云系列的艺术作品也不负所望地成为纪连彬的成名作与代表作。2015年4月举办的“天地吉祥·纪连彬中国画展”,作为一次具有学术意义的回顾展,祥云系列的艺术作品占就了七成分量,可见此系列作品在纪连彬前半生的艺术生涯中的重要性。
曾经有一位评论家将纪连彬这一系列的绘画评论为“幻象的真实”,这与纪连彬早期美院的写实训练息息相关。正统的院校教育体系为纪连彬打下了夯实的绘画基础,我们也见证了他的对于“真实”的摹写的至深功底。但老式的院校教育也给他的艺术创作带来了一些限制,在早期的艺术思索和创作中,纪连彬也勤勉求索于艺术语言和风格的创立。直到85新潮席卷而来,在一波又一波新的艺术风格与艺术观念的冲击下,纪连彬才从较为具象的写实走向了较为幻象的真实。这一转变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好似得到一本武林秘籍,突破了多年难以逾越的武功瓶颈,洗髓进阶,成为真正的武林高手,高手出招,煞是招招逼人。
先辈顾恺之在《画评》中曾言:“凡论人最难。”而对于练就一身绝学的纪连彬来讲,人物的刻画不单单是在形容之间,触动他的是西藏这个神秘民族的精神与他们虔诚的宗教信仰,一切是那般地令人不忍染指,令人心存向往。
西藏,在很多人的心里,是一个神秘而神圣的地方,也是一个被很多人向往而关注的地方,更是一个被很多宗教徒朝圣而尊崇的地方。那里的蓝天、白云、雪山,无不昭示着自然的纯洁之美、纯净之态;那里的人是那样的质朴与纯粹,和自然最为接近的原生态的生存状态,在噪杂的都市生活中中显得尤为的弥足珍贵。纪连彬在《心象的幻化》一文中曾讲过如下一段话:“在日渐矫饰的城市里,欲望的膨胀、机械的胜利、带来了精神的扭曲和异化。压抑、孤独、冷漠是城市的影子。在轰隆隆的机器噪声中,都市已经没有诗意,思想与心中的激情撞击混凝土冰冷的墙面,撞击反弹为怒吼,冲上云端化为灿烂。都市物质制造幸福的假象,自然的歌声逐渐离我们远去。鸟儿习惯了囚笼,忘记了飞行,浓烟掩盖了彩虹,天雨变为洗涤城市的眼泪,冬雪已不凝结玉白,洗涤弄脏的云朵还一个睛朗的天空。逃避城市、回归自然的绿色梦想正是都市群落的精神渴望和心灵慰藉。”
祥云系列的画作好似一朵温润的云,一片精神高地的寄托,一种艺术梦想的执着。谜一样的存在,梦一样的盛开。大开大合之间,端的是一片自然、一片纯净,一片明媚……如我初见此系列的作品,闯入脑海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有大心量者,方能有大格局”。那些鼎立于天地的人物,没有性别之分,没有年龄界限,片片祥云如阳光铺洒大地一般围绕于人身,天地万物自然地融为一体,分不清是那祥云滋润了人心,还是那人物感召了祥云……
雪域之情
人物画似乎不能满足一个北方汉子对于自由的向往,雪域高原的宽广成就了纪连彬驰骋于天地间、奔走于辽阔草原的快意。丝毫不做作,一点不矫情的风景画在笔墨挥洒间一蹴而就,显的是纪连彬不羁的性情,呈的是纪连彬洒脱的脾气。纪连彬的绘画多为大写意,气势磅礴的大写意画本就是一种高度自我与忘我的艺术。自我的肆意与忘我的热忱,干笔与枯笔的基调,粗犷与豪迈的热情,成就一种大气磅礴的艺术面貌。雪域的宽广、高原的美丽谱写的是自由之美!是豪迈之情!
南朝宋画家、美术理论家宗炳在1500多年前就先创性地提出了“卧游”的概念与意趣,清代著名诗人纳兰性德在《水调歌头·题西山秋爽图》中更是吟出“云中锡、溪头钓、涧边琴。此生著几两屐,谁识卧游心?”的浪漫词句。纪连彬虽不似宗炳那般有老疾,现在的交通也不似古代那般不便利,人在江湖,也总不能那般肆意悠游。身体无奈地被现实束缚了自由,心境的自由却永远不会消逝。意在心头,笔在手间,挥洒出墨色,画就出自由。
纪连彬的雪域高原系列是祥云系列的一种延续,从人物画到风景画,从对具象的生命的关注到对自然神力的敬畏,每个画面都写下了纪连彬对西藏的不解之情。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远方的西藏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兀自美丽着;纪连彬心中的西藏却用千言万语,向大家诉说着。一切始于情,源于心,又止于心,生发于心……
印度之源
唐代画家、艺术理论家张璪曾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理论,指出自然的师法是心中感悟的源头。心源本是佛家用语,即佛教视“心”为“万法之源”。纪连彬的绘画与佛教的信仰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印度这个佛教之源也成为了他心中、他笔下不能不描绘的地方。
纪连彬曾经在答记者问时说他的“祥云系列”的作品与以往的作品有很大不同,但在创作理念上和以前的创作还是有关系的,更是原有创作理念的延伸。2004年开始创作的“印度印象”系列作品也是同样的道理,在描绘了心中的神秘之地——西藏的人物、风景和牦牛之后,又开始在心源之地——印度以笔、以画抒发他的情感。纪连彬表示过绘画是他的一种精神寄托,而宗教感是对灵魂深处的净化,是灵魂本体的一种追逐,是对神秘的未知领域的向往。“宗教的力量我们常常可以感受到,却无法用精确的语言表述出来。”所以他将这些凝聚于心,绘于笔下。他不断地攀登、不断地翻越,执着地走向他心中的艺术高地。
这般境界终究离不开一个“悟”字。禅宗的义理与境界组成和丰富了中国绘画精神的内涵所在,对中国水墨,甚至中国绘画的形成与发展都起到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悟”又是禅宗的核心要义。禅宗六祖慧能法师之所以能继承弘忍法师的衣钵,皆因他的悟性高于神秀,以一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完胜“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纪连彬对绘画的悟性也是常人所不及的,他悟出了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述的宗教的本源,以浓郁淋漓的墨韵、绚丽多姿的色彩,刻画出生动形象的人物、表达出神圣而崇高的宗教情怀。
纪连彬说:“我希望通过画画,把人的尊严,把真、善、美,把一种理想化的美找寻回来。在色与墨的自然生发中,感受一种豪迈、泼辣的舒坦;在草原与高原上,找到现代社会的古人诗意;在非理性化的创作中,回归到自我本真的天性。”他赋予笔墨以生命,赋予绘画以灵魂;以简单的方式和虔诚的态度,洞悉着天地万物的真谛。
纪连彬的绘画如一杯百年老茶,需要细细品味,慢慢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