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山:好玩的精神涂鸦
“我的灵感来自音乐、一段文字、聊天、有时候来自游戏。然后有很多挑来挑去的,跟挑衣服一样,挑完之后就是那个灵感开始在大脑里进行化学实验一样的重组、实验、调试、添加元素,这个过程很有意思。感性和理性共同作用然后明确下来,但是开始画以后那个感觉还是在变化中,它并没完成,那个时候就是用实实在在的材料了,整个过程就是好玩的实验!”
李泉山的文字跟他的绘画很相像:“跟挑衣服一样”这种轻松、生活化的字眼抹去了“重组、实验、调试、添加元素”这些叙事词汇的枯燥感,“这个过程很有意思”、整个过程就是好玩的实验”这些强调个人心性的文字拉下了“灵感”、“感性”、“理性”这类理论概念正襟危坐的派头。《笨笨是个杀手》、《寡妇的怒火》、《混乱之王》、《牙齿的集会》……从标题就可以体味到李泉山作品“好玩”的特点。从画面看,拉着大便的憨憨傻傻的狗,戴着眼罩、有着翘起的胡须、穿着滑稽的红色长裙、拿着巨大的骨头、悠然地坐在狗背上的人物,都会让人忍俊不禁。即使在表达更沉重的精神主题的作品里面,同样流露出这种好玩的心性:《寡妇的努火》中有些恶搞的、妖魔鬼怪一样的人物,《蒙面的哈里姆》里穿鞋的粉红骆驼、滑稽的恶棍、同样滑稽的幽灵一样的随从……这些奇奇怪怪的形象、奇奇怪怪的场景是沉重的,也是好玩的。将严肃的叙事隐藏在一种好玩的个人心性中--这在李泉山的文字和绘画中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深刻的艺术属于时代的精英文化,但却不一定要摆精英的派头。印象派之后,尽管观念、形态千差万别,但在最敏感的艺术家那里,艺术日渐模糊了高雅与粗俗的界限,不断向世俗趣味开放却是不争的事实。作为这种变化趋势的一种特殊形态,在西方近百年的艺术历程中,一直绵延着从卢梭到克利、米罗,再到哈林、巴斯奎特,直到当代的约纳塔。然而,在他们看拒绝成人心态的作品中却隐含着个人与复杂的社会语境之间晦涩的精神对话。
当代艺术的核心价值在天敏感、深刻地呈现出表征着时代独特的精神状态和文化感觉的幻象。尽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的当代艺术并没有体现出观念和形态方面的独立性,但从伤痕美术、85美术,直到后八九艺术和所谓70后艺术,不断变化着的艺术形态还是深刻地展示了几代艺术家各不相同的精神世界。作为“70后艺术”重要的分支,2005年左右崛起的“新卡通”艺术表达了七十年代中后期至八十的代初期出生的年轻艺术家独特的青春状态。虽然很多人并不认同他们的“扮嫩”姿态,但这种“拒绝成长”的特殊心理症候却深刻地体地现出这一代人共同 心理趋向--远离复杂的意识形态纷争、厌倦精英姿态的社会批判、回避沉重的人性追溯、凸显能够明确感知的个人心性等等。李泉山对“好玩”心态的强调实际上也是这种特殊心理症候的延续与转化。不过,与“新卡通”艺术家不同的是,他没有刻意将文化语竟设定在“卡通”上,也没有将心理体验局限在个人幼稚公的青春伤感里,而是试图从这种特殊的心理症候出发,从更宽的角度、更全面的审视个人的精神世界。
李泉山的作品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笨笨是个杀手》、《高温》、《法师的坩埚》、《梦中的新娘》是对敏感的个人心灵经验的记录。在《笨笨是个杀手》里,狗和象征着它的杀手本性的小人都画得憨傻可爱,但却隐含着对这个憨傻与凶残的品性并存的生灵的微妙心态--思考的问题并不复杂,但刻意避“重”就“轻”的隐晦表达方式却暗含着一种复杂的心境。《梦中的新娘》更重一些,在抽象的背景、恍惚、奇幻、梦一样的情景和朦胧的、幽灵一样的新娘的奇异组合中,敏感地传递出一种不易捉摸的凝重心绪。《寡妇的怒火》、《混乱之王》、《蒙面的哈里姆》等作品则有比较宏大的叙事结构,是个体心灵与世界直接的碰撞。《寡妇的怒火》是李泉山关于生命与爱欲的史诗。猥琐、欲望峥嵘的人物,宏大、混乱、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场景,充满激情的表达了他围绕人类的杀戮所展开的“很黄、很暴力”诗意想象。
《混乱之王》表达了对稚拙的、充满生命惊奇的原始状态的敬意,潜在的话语却是对远离生命状态的当代社会的厌倦情绪。《蒙面的哈里姆》塑造了博尔赫斯笔下戴着闪光面具,“军事活动只限于战斗激烈时骑在一头毛皮染成粉红色的骆驼背上高声祈祷”,却一度建立自己荒淫的王朝的假先知。回避“视觉暴力”的稚气的语言感觉、滑稽可笑的喜剧氛围,凸现出更加令人感喟的荒诞感。从某种角度看,这些或者隐晦地表达了个人微妙的心灵经验,或者以幽默、荒诞的方式展开与世界的激情对话的作品,实际上体现了以单纯的个人心性为起点的艺术家的一种内在转化。
在语言感觉上,李泉山的作品显示了复杂的渊薮,很难简单地归类。他的解释是“我自己的风格还没有确立,感觉自己内在的认识和感受一直搭建和完善中”。不过,他选择基本上是介于卡通与涂鸦之间的一类自由表现的语言方式,不仅能微妙、生动地表达个人复杂的内心体验,从中也能体味到一种独特的当代文化感觉。相对于真正成熟的艺术家面言,李泉山的作品在精神体验的深度、艺术表达的强度上都还有待进一步完善,但这些作品呈现出的强烈的表达欲望、复杂的内心体验以及独特的文化感觉都显示出良好艺术素质。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相信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未来肯定会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