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情”、“快人意”与“成教化,助人伦” 花鸟画独立迄今已逾千年,其间先辈画家无不以“悦情”、“快人意”和“成教化,助人伦”为准绳,创作了数以万计之佳作。然我辈有人以为花鸟画与其他画种相比不过是小题材,只能赏心悦目,娱慰身心,此论差矣。作为一个有历史责任感的画家,当将花鸟画视为和其他画种一样,予我民众以“成教化,助人伦”。
画言志 常说诗言志,又说画是无声的诗。如此,可推理画亦即言志了。既言志,画家则可以“比兴”手法将自己胸怀抒之于画,可谓一大快哉。其中既有鸿鹄之志,亦有燕雀之志,画者将以何影响他人,这便是有社会、历史责任感与不负责任画家的区别。
俊与丑 在谈俊与丑之前,先谈谈俊与美。美,一般说包括内在与外在,而俊往往侧重于外在。如此,俊可以理解为好看或漂亮,丑即为不漂亮或不好看。二者在生活中不易转换,而在绘画中是完全可以转换的。画者采取夸张、变形等手法,完全可以将本来不漂亮甚至很丑的物象表现得很美。如齐白石的虾和来楚生笔下的癞蛤蟆,灵动自然、天真稚趣、憨态可掬,这就是艺术的神奇。一个艺术家的责任不仅要于生活中发现美,而且还应该于平常或不美中挖掘美、创造美。我以为俊中求美易,得之谓之小美;而丑中求美难,得之则为大美。有些画家以牡丹、菊花、水仙这些本来就很美的物象为画,应该承认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在审美中所锤得并赋予了深刻寓意和内涵的画材,这固然美,不容置疑。但是,前人没有挖掘或很少表现的南瓜花、葫芦花等一些农家画材,我辈能否以此创造出更高层次的美?我以为,如此贴近生活的美只要表现得好会更美,而且是对传统题材的扩展。
小巧玲珑与浑朴自然 小巧玲珑不能说不是美,而且有很多人欣赏。如审石四德是瘦、透、漏、皱,其瘦、透、漏、皱均表玲珑之意。然仍以石为例,此石不具石之四德,既不瘦、透,更不漏、皱,其形亦不怪不奇,平实,浑朴自然,可谓“顽石”也,此与前者孰美?我以为前者小美,后者大美,更有博大沉雄之气。
不雕不饰 有两种可能,一是天然完美,自可不雕不饰,此殊难得。二是虽其基本完美,但有不尽人意处,如此将如何处之?我以为,若有更高的审美意识和雕琢不露痕迹之能力,便可按自己之意图既雕又饰,而得之机趣自然,浑若天成,此为高手、妙手。实际世上很多珍品即是如此得之。若无此能力,宁肯存其毛病也比低俗的、可恶的雕饰之气好,中国画亦然。
保留中国画特有的“基因”——笔墨 近一个时期,常常泛起“中国画要与世界接轨……”若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世界各民族文化间的边缘模糊、消逝,将是人类文化的灾难,世界文明的悲哀!为之我大声疾呼:保留我民族绘画的基因——笔墨,否则何以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
“大胆落笔,细心收拾”的新诠释 大胆落笔,在中国画大写意画论中常常提到。其意是对所画物象有充分的了解与掌握,有如“庖丁解牛”,成竹在胸。我以为,即便如此也不能作为大胆落笔的前提,这只是大胆落笔的最基本条件。必须在此基础上与所画物象作长期的“沟通”与“情感交流”,直至达到表现欲难以遏制,方为真正意义上“大胆落笔”的前提。如此,与其说是“大胆落笔”倒不如说是“情感宣泄”。此后的“细心收拾”,有人将其改为“小心”收拾,是十分错误的,这是文字学家在字面对仗上作的错误校正。“细心”与“小心”此二者虽有相近之处,但绝不相同。如此,“大胆落笔,细心收拾”,前者是画感性、泄情感,后者是对前者感性作理性的调整。其秘要是不可调整过度,以免破坏原来生动之气。即便有些误笔误墨,只要不影响大局,亦不要处处修正。若画中一切毛病都改了,则原有灵动之气就荡然无存了。此为我四十年之心得。
如犁破土 画论中的中锋用笔常常以“如屋漏痕”、“如锥画沙”等喻,诸君自有体会。然我四十年前去农村参加“四清”,曾于生产队扶过犁,思及起犁入土之情景,时有艰涩,时有顺畅,犁出的沟中间深两边浅,土往沟之两侧均匀翻去,宛如放大了的有畅有涩的中锋綫。此中更可体悟中锋用笔之道。
静如老僧补纳,疾若渴骥奔泉,重似高山堕石
此为用笔之道,必时时参悟,方有大解。
弃小变求大化 在用墨中,有人求笔笔有变,如画一叶,一笔蘸三色,笔尖、笔身、笔根各具其色,一笔横抹画出三色,为之大喜,殊不知此为下技也。如此画出笔笔小变,斯图必然花哨,难存大家之气。我以为,必须弃小变而求大化,方有大师之风范也。
意象即我与物之象 在中国画为像造型中,不外乎具象、抽象与意象。意象是主观作用于客观后而产生的,是主、客观结合的产物,即物与我。此即是画论中“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和“迁想妙得”之物。齐白石、朱耷均得此妙,我辈当从中悟一二耳。
得势 中国画六法论中的“经营位置”,其核心贵在得势。势者,韵也、律也。其势若得必事半而功倍。
不正而正,正而不正 集我四十年创作之感悟,中国画布陈当于不正中求正,正中求不正。此虽与“平正中求变化”、“险绝中求平正”有异曲同工之感,但更有其独到之处,当细细品之、悟之,必有所得。
为草木传情 我常于风雨中看草木,发见草木在风雨中滴水、作响、摇曳,如人哭泣、怒号、抗争。此是草木自有的灵性,还是观者赋予其的灵性?艺术家将此灵性跃然纸上,这不是为草木传情吗?
石头笑我、草木怜我 数十年艺术实践感悟中,我偶得“石头笑我、草木怜我”两方满意之印语。
不熟悉的物象不画 四十年的绘画实践告诉我,不熟悉的物象不能画。因为不熟悉就必然知之甚少,更谈不上人与物的情感沟通与交流。如此画出的画,不过是浮表之象,貌似神离,绝无生动之气。我画题材中,瓜、茄种过,鸡、鸭养过,多者十年少则三五年,此铸就了我与物间深厚的情感。故我对所画之物无不了然。
不动情无以出精品 遍查我近四十年的作品千余件,精品可谓寥寥无几,但凡精品无一不是动情之作。为何?因一切艺术作品都必然是完备的技法加上艺术家充沛的情感,如果没有情感,何谈动情。我以为,情是精品之源,不动情无以出精品。
修画外功夫 画内功夫是指造型、笔墨、构图、意境、创作。而画外功夫是指诗、书、印。古今中国画大家往往都同时兼诗、书、画、印四绝。还有一说“琴、棋、书、画”,此三艺又与画何干?我以为,不读诗无以开画境,不善书无以穷中国画用笔之妙,不治印不足以补书画金石之气,不懂琴、棋无以开画之律、韵与布局。如此,画外功夫非修不可,中国有句老话,“它山之石可攻玉”。非如此,无以铸中国画之大成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常常被人视为套话,其实不然。齐白石曾经说过“宁可十日不作画,不可一日不读书”,因读书可以晓事、明理。然读书毕竟是于别人总结中得现成之果,此间少有感性认识,为弥补此不足,必须有行万里路相随。因行万里路可以扩视野、拓阅历、展胸怀,一切成功的艺术家无不得益于此,我辈不可不为。
画如其人 常说“文如其人”、“书如其人”、“画如其人”,何也?画,特别是大写意花鸟画往往借客观物象来表露艺术家的主观世界。随着艺术观的成熟,作品中的主观成分会越来越多。所以在画作中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画者的世界观、人生观、艺术观,价值取向亦必然于其中。如此,作品便有高尚与低俗之分,没有好的人品是绝不会有好画品的,故一切有作为的艺术家必独善其身。
恬淡平和境,宁静淡泊心,清新隽永意,火辣至真情 此为我人生之最大追求。
诸上节选于我数十年累积的“艺术笔记”中的心得与体悟,定名为“一石·谈艺·片语”。限于学识、修养,难免有谬误与偏颇,望师友、同道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