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 友
国雄,吾友。我是先认识了国雄的书法作品,进而才识其人的。几年前,我刚结束一段很不如意的婚姻,寻了份只足于衣食的临时工作,屏绝与人交往,闭门读书。起先于闹市,见国雄题匾,字苍劲古朴,心内一直以为这是出自一位滤尽风霜而后心有所容老者之笔端。之后于一些刊物中,见到了国雄的简历,方知他只略大我数月,不足三十已经加入中国书协,得到肯定,不禁汗颜自己枉费许多年少时光于灯红酒绿浮光掠影之中,年过三旬始知发奋努力,而白发已经斑见矣。悔之当时,已然不及。
不久,通过友人我结识了国雄,数年,成为挚友。又因此友情,国雄介绍我先后结识了惠安一批年轻而且非常优秀的,他认为我必须也一并交往的书画家,如陈见非,黄辉煌等,这些都成了交情甚笃的友人。国雄就像金庸先生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段誉,先与萧峰结拜,再而认识虚竹,替萧峰一并也同虚竹拜了把子。此情之挚、之纯,令于世俗中几经波折最终选择锁闭自己内心的我大受感动亦大为鼓舞,世情冷酷,有这样一丝暖意足够敌之。
正当国雄于本地书法界初出翘楚时,他突然做出一个令很多人不解的行动,放弃原有的风格和成就,到北京中国书法院,师从王镛等人,通过一年多的学习和历练,他的作品逐渐注意作品自身形体的灵动跌宕,以及整体布局的疏放、虚实变化,大胆而又富有冲击。在传统井底的泉州,这点的变化却是如一卵石激落死澜,自然非议不少。书法我是外行,不敢置评。不过就传统到现代之过渡,探索以及发扬,政治与经济、文化和艺术历来都是殊途同归的,我对许多人所热衷于谈论以及自认为是弘扬的传统一直不甚感冒。什么是传统?传统文化究竟又是什么?中国人的传统又有什么?就思想文化而言,圣人设道,全在于世道之缺失,古人对仁、对义大张而又鼓之,正是圣人见世道之不全。那么,文化艺术传统是否有如科学之可测一定的量呢?如果不可测,那么我们学习古人之道,又怎样去评判是否准确,是否合乎传统呢?依我浅见,中国文化之传统正是在于对过去的更新和对新生、外来事物的鲸吞与消化之下逐步形成、进而又发端的一种似乎全新而又有延续的,经过时间沉淀之后慢慢成熟的又将再而形成传统的过程。“师心不师古,在意不在迹”董其昌应用于画道的道理我想同样也适用于书道吧!国雄之变化、之探索是一段独木桥,是利剑之偏锋,但是探索是必须,不论成败,皆为明者也。
国雄是一位寡言的友人,每次聚会,他皆甚少发表什么评论,酒来喝酒,话来应话。这不正是君子之道吗?讷于言而敏于行!就像他工作室的教学一样,他注重的是身教,言传毕竟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就像文学作品一般,你看不到作者的真实面容。而书法却是另当别论的,书寄于文,是情感的一种曲折的表露,作品是书家情感的自然流露,缺少情感的作品就像工匠之工艺品一般,只可略观而已。国雄的变化和探索是来自于他长期基本功的厚实积累之后自然的一种喷薄。
每读不同风格名家的书画评论,皆似曾相识,套话一堆,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字独特之魅力,读多了如吞苍蝇。原谅我再用通俗的武侠小说来谈论高雅的书法艺术,书道如剑道,最高的剑道是独孤剑,独孤剑来自于点众家剑道之短,如不历尽各剑,怎知其短而克之呢?一式简单的破剑式不经众剑道之锻锤,怎得轻易成就!不久之前,在国雄工作室闲谈,听他母亲唠叨,国雄自幼便喜好书写,满屋干净的地板都布满大小墨字,幸好母亲的责骂未抹杀了国雄的天性和热爱。每次去他的工作室都能见一堆尚留新鲜墨香揉坏了的习字粗纸,可见国雄并不满意现今的自己,他还在探索的路上摸索彷徨。正是这种天性的热爱促使了国雄无畏的探索和前行。我相信,国雄心中的那式破剑,现在虽仍只独舞于惠安科山,不久的将来将论剑于泉州清源。但我更希望友人能舞剑于五岳名山。
那时,一句“国雄,吾友。”将来得如何的自豪和壮气呢!
作者:陆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