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飞访谈录
本文所属专题:画家张鸿飞艺术专栏
时间:2011.11.14
地点:张鸿飞工作室
采访人:朱英华
受访人:张鸿飞
朱:张老师您好,每次与画家聚会,只要提起您,必会谈到您的获奖作品,《天骄图》、《云飘塞北》,您能否谈谈当时创作这两幅作品的过程与心境吗?
张:这两副作品,是我那个时期的主要代表作品之一。《天骄图》构思了很长时间,因为我的老家在东北,离内蒙古比较近,再加上我从小就很喜欢边塞的风光、风情和民俗,对蒙古族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就一直想画一幅反映蒙古族题材的画作。我喜欢草原,对于成吉思汗在我国的历史地位和取得的历史成就来说,他在我心目当中一直是个大英雄,为华夏民族做了很多贡献,并且我在早期曾画过描述成吉思汗的连环画。《天骄图》这幅作品,主要表现的是成吉思汗,作为马背上的皇帝,他一路征战,形成了最后的政权,统一了蒙古各个部落,毛泽东称其为“一代天骄”,他所创立的丰功伟业,世人皆知。我在创作这幅作品时,一直怀有一种崇敬之情。在构思时,考虑到他的战绩比较多,描述金戈铁马的征战场面,或某一个战役,或某一个情节,都难以宏观的把控在艺术作品当中展现出来,所以我从他狩猎这一角度选择了一个切入点。既体现了他金戈铁马征战草原的彪悍,也不失作为一种战争场面,或战役的一种展现,或者是一种庆典仪式。同时,在狩猎当中,必须要把他作为游牧民族的特色凸显出来,所以,我把狩猎、射雕相结合在作品中展示。在构思和构图方面,我琢磨了很长时间,也找了另外一个对此有兴趣和研究的画家,一起合作完成。在那个年代,大家对这张画都给予了好的评价。在绘画技法上,我也是用传统语言和表现形式把他展现出来。艺术家绘画离不开生活,在创作这幅作品时,我到内蒙古实地考察了20多天,对蒙古族人民的生活状态和风土人情有了更加直观、深入的了解,虽然没有历史学家了解的透彻,但通过仔细揣摩,我对成吉思汗也形成了自己的认知,所以,在进行创作时,我认为作品既应该体现蒙古大汗的威严、霸气和驾驭能力,又不能表现的过于夸张而有失稳重,要让人在欣赏作品时更多怀有一种崇敬和敬仰之情,而不是惧怕。
朱:这幅作品从人物的刻画、构图经营及精神特征看得出您颇费了一番心思。
朱:《云飘塞北》这幅画的意境很美,非常有诗意感,您能不能谈一下当时的创作过程。
张:因为我多次到内蒙古体验生活,对蒙古人的豁达、开朗性情也比较了解。选择《云飘塞北》这个题材,也是我多年来所思、所感的一种思想表达。在绘画当中,我勾画了三个蒙古族姑娘,她们在草原上边聊天边牧羊,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我们看到这幅画,可以想象,当我们站在空旷的草原当中,看着蓝天、大地、白云的时候,心里仿佛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特别开阔,而且,也会感觉特别纯静。当然,每一幅作品的构思需要经过多年的酝酿、提炼和整理,并在此基础上花费更多的心思布局。这幅作品是我经过多年构思积累提炼出来的一个素材。在绘画过程中,我认为,要单纯表现几个人,或者几个人的简单动作,很难表现人物内心的真情实感。所以,在所描绘的三个女子当中,我重点描绘了一个美丽少女,她用细微的动作展现了柔美与开心,而另外两个少女则流露出淳朴和羡慕的表情,在细微之处加了些深层次思考,而不是简单勾画人物,这样就构成了人物情感的真实画面。此画题名为《云飘塞北》,我认为具有象征意义,把羊群和蓝天白云结合起来,让人们在此种意境中遐想,意蕴更广泛,让人感觉到作者注重对人物和自然事物美的表达。这幅作品,在第九届美展中获得了银奖。
朱:人物画贵在刻化人物的内心世界,我非常喜爱您创作的《昭君出塞》、《文姬归汉》两幅作品。这两幅作品背景简约,人物表情刻化入微,一动一静,一出一归,主题突出,非常有律动和诗意感,这充分体现了您在文学修养中的深度与广度,以及对故事情节的入微思考和对造型技能的纯熟。
张:中国绘画是会意的,只用眼睛看是远远不够的,视觉的形态终归有限。画家是视觉艺术工作者,也应该是一个思想者。哲学上讲内容决定形式,也是这个道理。画家的每一寸笔墨都是他的思考,整个画面的创作更是他的情感的外露,内在精神的显现。所以只有经过深刻地思考,才能再现有意义的内涵的画面。创作《昭君出塞》的时候,我对于主题的切入,构思不成熟决不动笔,一旦找准了切入点,就可以进入创作状态。“昭君出塞”在我国历史上有很多画家都表现过相同的题材,但是每个人的切入点和视角不尽相同,都有自己的取向。我是以人物表达的历史事件为背景,研读了王昭君的大量历史资料,仔细品味。首先,从王昭君的身世来讲,她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性。被招到宫中之后,她由于不善言说,又没有给宫廷里的画工一点贿赂,画工自然也不把她画的很美,汉成帝当然不会留意她。当匈奴使者求婚在大殿见到王昭君时,才使皇帝大吃一惊,居然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美女,由此,还产生了“斩杀毛延寿”的历史典故。在此基础上,我认为,既然是这么有性格的女性,出宫远嫁匈奴,并非她有多高的理想和抱负,她当时的心境更多是出于一种无奈。所以,从古到今写“昭君出塞”的诗文大都突出其“怨”,而忽视了昭君出塞的历史意义,更没有人去细心体味昭君出塞的内心感受,思想境界的变化。但她确实是为了中华名族这个大家庭,民族之间的融合,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通过回溯历史,再加上对王昭君的一种判断,我在绘画的时候才赋予她画中的表情。当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深深的疑虑,她不是皇室贵族的公主,而只是个平民女子,她不知道自己将来到匈奴会怎么样。总之,我认为应该从历史的角度去判定她当时的人格和性格,这也就是我在刻画王昭君时的一种表述。从整个场面来看,在大漠当中进行着艰难的行程,应该是我在作品中表现的一个焦点,整个构图也基本上掌握了这种节奏和韵律,以期以景感人,以情动人。
朱:画面中表现了王昭君那种凄美、幽怨和无奈的表情,前边领队的人物动作让人感到了风沙迷途的艰辛,在人物的经营中看得出您都是经过再三推敲、酝酿而成。
张:因为大漠我也去过,那个时候的交通工具只有马和骆驼,一旦刮起风来,作为基本的交通工具,有的地方恐怕还得人牵着马和骆驼行走,这是一个很艰辛的历程。关于对人物的刻画,这些都需要作者本身对历史有深入的了解,在整个布局上有一个深层次的思考。
朱:《文姬归汉》这幅作品又是另一种意境了。
张:《文姬归汉》也是发生在汉代,蔡文姬非常有才华,曹操把蔡文姬接回来,为保存古代文化方面做了一件好事,历史上把“文姬归汉”传为美谈。关于蔡文姬,我想表现的是她的一种两难境遇,蔡文姬写过《胡笳十八拍》,她写的雁南飞,雁高飞,看了之后泣人泪下。她在匈奴生了一儿一女,而汉丞相又把她招过去,继承父亲的遗志,撰写《续后汉书》。在匈奴,她归汉心切,那是她的故土、家园。而又作为母亲,毕竟还会思念自己的子女,在归汉途中凄凉的夜幕下,她的心情,在常人看来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进行人物刻画时,我着重表达了她心目中的那种回望,既体现了回顾故乡的渴望,又体现了思念亲人的真挚情感。她身上承载着一种历史责任,从人性角度出发,她内心也有思念的情感,所以我整个画面部署的比较空旷一些,让人想象的空间更广一些,而不会像《昭君出塞》,表现出人马在旅途当中的艰辛。这幅作品让人感觉一种沉寂。实际上,历史人物的刻画重在人物的内心表达,突出人物的情怀和真实情感,我认为绘画作品,不管画什么,关键是要体现它的意境和境界,这是一种标准,不是说造型能力够不够,色彩表现的丰不丰富,因为这些所有技术范畴只是为了艺术家思想服务的手段而已。一般我们看到好的作品,肯定都有很深的意境,让人产生很多联想。比如,印象派画家的作品,他们的画作乍一看模模糊糊,但是却给人们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说到底是一种感觉。在“蒙娜丽莎的微笑”这幅世界名作中,无论是她的笑容、眼神、面目表情,世人都有千百种解读,这就是一种意蕴的表达。
朱:从《文姬归汉图》这幅作品中,我能感觉到您对这个故事情节了解的非常透彻。
张:不能说非常透彻,至少是读了点史料,做了一些思考。我主要是在研读史书的基础上,转述表达了当时的情境,也一直是在追随古人那种意境。比如,我们读王昌龄写的有关塞外的诗,大家读完之后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只身已到进入大漠之中,这是一种含蓄的美,能够培养人的性情,陶冶人的情操。
朱:从整张画来看,画面越朴素衬托主题就越突出。
张:越单纯越好,想表现的东西越多,反而会冲淡主题。画中的主要人物,陪衬人物,自然环境等都是为了所要表达的主题内容和思想内涵服务。
朱:这也是修养的体现。
张:也应该属于修养的范畴。
朱:无论是表现婉约柔美的闺阁之情,还是粗旷豪迈的边塞壮美,您很注重对意境的表达,意境是中国画的灵魂。一切笔墨都是为意境服务的,从您的作品中渗透着古意与诗情。您是不是也偏爱于唐诗宋词呢?
张:作为一个中国人,上至髦耋老人,下至少年儿童,我想大部分都能背上几首唐诗宋词,这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继承。对于古代诗词,我平时很喜欢看此方面的书籍,对有代表性的篇章也能熟记。我认为,作为一个画家,不仅要有扎实的绘画基本功,而且要有充足的文化知识储备,自然、人文等各方面的知识都要有所涉猎,而且最重要是要有感悟。感悟其实是一种主观感觉,得把它吸收、消化,融会贯通,在读到诗词的时候,方能真正体会诗人当时所处的历史背景和想要表达的思绪,从而把握一首诗的本质和内涵。没有感悟,只能算朗朗上口,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传话筒而已,没能真正体会诗人当时创作的心境和字里行间表达的意蕴。我们常讲“悲愤出诗”,指的也是一种情感的抒发。如果没有安史之乱,杜甫也不会写“三离”、“三别”,李白也不会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诗词。所以,我认为,诗人用简短、精炼的语言将他所表达的内容概括出来,让人读后体会的是一种意境,是一种享受。中国诗词有其自身特点,不论是五言还是七律,简短的几句话往往包含很多寓意和典故。另外,我们读唐诗的时候,还要关注下面的注释,这些注释能够帮助人们加深对诗词的理解。有时候,个别诗词我们不一定读的懂,但是从总体上品味一下,就能体会到整个诗篇的意思,我想读诗词就像品茶一样,并不是把茶当作水喝,喝茶只是解渴,品茶就要品出茶的味道。总之,作为诗人写诗,描述的是当时的心情,使人们通过这些诗词更好的了解那段历史和诗人所处的环境。
朱:您喜欢哪种类型的诗词?
张:我很喜欢边塞诗人创作的反映大漠风情的诗词。每当读到这些诗词,我感觉是一种真正的享受,清新、自然、超脱。心里面也会更加的平静,去除奢华背后让人回味无穷。读唐诗就像品茗茶,意味无穷,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的真正文化享受,可以说是一种文化饕餮。
朱:现在的画家,感慨少了,现实多了,对此您怎么看。
张:人首先要生存,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其次,在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的基础上,要有追求、要有理想,作为画家,同样如此。在生活得到保障的基础上,才能更加仔细的品味周围的事物。但要时刻谨记,人必须要有志向,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懂得取舍。如今社会,生活压力、竞争压力加大,有一部分人为了生活变得更加现实而放弃了理想,还也是为了生存的一种表现形式。
朱:观古人之作,虽工犹写,景真而物玄,在当前院校的学生工笔画创作中,偏重造型,而忽略了意象的表达,您是怎么看待这一点?
张:我也有同感,因为我现在也带研究生,我认为应该宏观的看问题。首先是与我们的教学体制相关。我们现在生活的是快节奏的时代,学生上大学,先学素描,然后是色彩、临摹等技法,所有这些技能只是在课堂学习,所学东西更多的局限在院校当中,对整个社会的了解,对人生的感悟,相对比较薄弱。不会像当年蒋兆和画《流民图》的时候,奔波在苦难当中看到离别的辛苦,然后画出《流民图》,那是一种切身的感受、真实的经历,现在的学生一般没有那么多经历。他们画《流民图》,可能就画不出那种感觉,因为缺乏直接感受。其次,现在的大学生,多是在课堂中学习,很少关注社会和社会的各个阶层,注重技术层面,缺乏实际体验,理论水平比较高,而操作水平有限。现在看一些学生的作品,基本上千篇一律,缺乏对生活当中人物内心深层次的关注与思考。所以,当我们看起来的时候,尽管画面很完整,构图也不错,色彩也可以,但是不能以情感动人,我想就是这个道理。我刚才讲的这些,离不开这个时代。一个成功的艺术家,应该是个思想家,应该是真善美的使者,还要有对现实生活认识的深度和广度,有对生命、生活的热爱和执着。尤其作为一个人物画家,必须要客观、真实描述出当今时代人物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状态。
朱:石涛曾经说过:“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我感觉现在的大学生,缺少的就是对生活的认识和了解,这一点在他们早期艺术风格形成时期也很重要。
张:是的,现在的大学生课程安排很满,大学前三年,他们要认真学习,掌握一些基本绘画技法,到了第四年,又要为自身将来的生活作打算,是工作、考研或是其他,面临着不同选择,最后毕业只交一个毕业创作就行了。而过去的前辈画家与此不同,他们都有一种时代使命感,他们的很多作品,现今看起来,还是经得起推敲,让我们从内心当中,崇敬他们,他们是在扎扎实实做学问。当时的生活条件远不如今天这么优越,但他们依然创作出了为人所传颂的佳作。当年我在鲁迅美术学院学习的时候,出去写生大部分都是徒步行走,最多是骑一辆自行车。采风的时候,就住在老乡家里,现在回忆起那种感受很直接也很贴切,思想也很单纯。现在人生活富裕了,欲望却多了,缺少了那种单纯。对艺术家而言,我认为得回归一种干净单纯中来,绘画作品并非纯客观地描写自然,而化景物为感情,将情感倾注到每个人物、动物、草木之间,这是画家真正要表现的东西。有了单纯的境界,那么观察事物就少些浮躁,只有心灵纯正,画的作品才会深静宁美。
朱:单纯也是一种智慧。有很多的老艺术家,就是因为他们的单纯,才能够让别人的思想直接进入到他们的精神世界。
张:现在看展览,尤其是人物画,雷同较多。这属于技术范畴,不属于艺术范畴。真正的艺术得有一个意境,是形而上的,绝不是说只是把它画像了,画的像只能是基本手段,而把人的精神面貌,甚至灵魂刻画出来,这才是一个成功的人物画家。比如,现实主义画家委拉斯贵兹的画作《教皇十三世》,他把教皇的眼神刻画的入木三分。一些大师的经典作品我们今天仍然百看不厌,原因是他们能把人物深层次的精神状态描绘出来。所以,我们必须学会留意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学会观察事物,不能走马观花,画画同样如此。
朱:在您创作的《白山黑水》作品中,让我联想到古人的《深山藏古寺》的作品创意。景愈藏而意愈深。在画面中,虽未看到残酷搏杀的场景,而从骄小秀美的女战士在寒冷的冰水里洗绷带,身边的枪支与日本的钢盔,渲染了当时的战场气氛。动静相生,意外之思,更折射出了顽强抗争的民族精神。让人们在秀美、悲凉、恬静之美中,不免生发怜惜之情,也表露出了您心底深处的一丝浪漫。
张:过奖了。《白山黑水》这幅作品,我构思了很久。我本人是一名军人,参军入伍的部队就在黑龙江省,当时我们曾多次组织参观革命烈士纪念馆,对东北抗战也有一些了解,还拜访过一些幸存的老战士,所以就特别想画一幅描述抗联题材的画作。但如何把握切入点是画的关键。我们都知道,抗联抗战的艰苦程度绝不亚于两万五千里长征。东北抗联将士们坚持抗敌、浴血奋战的精神面貌,是我们中华民族之魂。在极其残酷的斗争环境下,东北抗联将士在几十万日军的包围当中,还在支撑着民族的抗争心理和斗志,我一直很崇敬这种精神。作为一个华夏子孙,应该为我们这些民族的将士缅怀。创作这幅画的时候,我没选择搏杀的战争场面,而从另外一个点切入,去描写战争的残酷,这也是在我去体验生活当中的一种感受。记得当时是二、三月份春节过后,我真正进入到林海雪原深处的地方,到处都是茫茫白雪,根本进不去,只有乘坐拖拉机沿着伐木工人的路前行,才能进入到密林深处。长白山区很大,真正看了之后,我才切身感受当年抗联的将士们在没吃没喝的艰苦条件下坚持抗战所付出的艰辛,他们的义举让我感觉无限的敬佩。
朱:其实这幅作品,主要是在对比中产生的这种意境。您在表达现代的生活中,运用了传统文化的含蓄美。
张:是的,这件反映抗日联军的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没有选择直接描绘战争的残酷场景,貌似远离战场,但通过抗联女卫生员身边的枪支、刚洗净的绷带与日寇的钢盔,暗示搏杀就在近前。而娇小的女战士和优美的雪景表现出的恬静之美,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画面中语言的传递更多的是不可用文字话语表达的情感韵致,整个构思就是这么一个过程。正如你所说《深山藏古寺》这幅画,其实就画上一个和尚挑水,有和尚人们自然会联想到古寺。我也是从中国传统文化当中汲取了营养,在含蓄当中,让人联想到更多,大量的空白也会给人一些思考的余地,会宽泛一些。《白山黑水》这幅作品,我比较满意,是我的重要代表作品之一,它的表现手法也是我在工笔画表现手法当中的一种突破。《昭君出塞》、《云飘塞北》两幅作品的线描形式,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而《白山黑水》中包括对水的处理更多的包括了我对自己艺术作品的一种探求。我认为,作为一个艺术家,笔墨当随时代,在创作思考中,要根据表达的内容选择技法,而不能拘泥于一种形式,否则就展现不出画中表达的意思。
朱:您比较欣赏当代哪些绘画技法及画家?
张:当代的画家中,我认为应该大体分为两类。一是传承中国文化,以传统文化为根本表现绘画语言。二是融汇西方或者其他一些绘画技法,并有一定自己创意的绘画语言。
朱:比如说哪一些画家呢?
张:如田黎明,他作画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画已不是纯传统的中国绘画语言,有自己的艺术取向,当然他也吸收了西方的一些艺术语言,我们也能看到痕迹,他的画很有个性。又如何家英,他可能就更传统一些,但是也会吸收一些西方的素描色彩,融会的比较好。还有一批表现当代的“艺术家”,很多都很有才华。我认为,作为一个艺术家,要在艺术作品中彰显自己的个性和自我绘画取向,不论是哪种表现形式,只要是好的作品,就要以情感人,能够体现中华民族的文化底蕴,如果没有这些内涵,充其量也只是泛泛的一种绘画形式。中华名族有五千年的光辉历史,有着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传统,时至今日,不同行业的艺术家、学者还在孜孜以求,不断探索,充分体现了我国传统文化旺盛的生命力。这些绘画和表现形式,可以说在世界艺术之林,以其独树一帜而受到世人瞩目。
朱:其实我对当代中青年的一些工笔作品,也非常喜爱,他们画的很有时代气息,很时尚,也有一种独特的意境。您是怎么看待的?
张:他们很不错,有其时代感和创意。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在这个时代出现了一批优秀的画家,有一些优秀的作品。但我认为,在深度上,在思想境界上他们可能偏弱些,还应有更深层次的内容等待发掘和探求。在语言表现形式上,绘画不能像流行歌曲,有一阵风的感觉,如果变成一阵风,沉寂不下来,也就留不下来,只能算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一闪而过而已。我希望这些中青年工笔画艺术家有更多的思考,表现自己的风格,能够代表时代多出好的作品。
朱:您有没有什么有忧虑和困惑,主要来自哪些方面?
张:我最大的困惑,就是希望能静下心来,有更多的思考,回到我过去的创作状态当中。因为这个时代,节奏太快,但艺术创作并不能随着节奏进行,有的艺术家几年、十几年甚至可能一生当中只有几幅作品。画家风格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得有一个提炼、深化的过程。需要静下心来,排除一切干扰,画出自己理想的作品。我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艺术家不能重数量,轻质量,把金钱作为衡量的唯一标准。好的作品被人们所认可,就会流传下来,否则,人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是简单的炒作,经不起历史的检验和推敲。
朱;您在教学中有哪些不同的观点?
张:我认为,首先,学生要把基础打牢,这是绘画的基本功,也是从事绘画的基础。根基有多厚,发展空间才有多大。其次,要教会学生在艺术成长的道路上选择一个取向,选择适合自己的风格和定位。最后,对于从事人物画的学生,要注重在日常生活中观察。艺术来源于现实生活,作为人物画家要多了解社会各个阶层实际生活状态和内心世界,了解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情感诉求,除了课堂学习,参加学术会议,观看美术展览之外,要多深入社会实地调研、考察,这些对他们把握人物塑造,构思整幅画面至关重要。
朱:您将来的创作趋向是哪些?
张:我这几年正逐渐转向,陆续画了些写意作品,因为我之前画了历史题材的《昭君出塞》《文姬归汉》,现在我正在创作《文成公主》这幅画,我想尽我所能把这几个历史人物,按照我的想法和理解展示出来。作为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是能留下自己满意的几副作品。这也体现了作为一个画家的一种价值。其实画家最高的追求,还是在艺术上的追求,绝不是其他,其他也都是暂时的。所以对于很多老艺术家,我很尊重,也很崇拜。他们没有那么多物质上的追求,更多的是一种哲人的追求。对于他们的人格,从业精神,永远值得我学习。在我这个年龄段,我想应该再画几张工笔,至于画的如何,也得靠自己慢慢去实践和探索。
朱: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中接受我的采访,也希望早日看到您的新作问世。
张:不客气,我也期待新作问世后的再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