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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吴洋的作品随想

2013年09月06日 09:15:37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诗经有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意思是我的心并非卵石圆,不能随便来滚转;原本是指对爱情的坚贞,但也是对于心境和情感的描述。心与石本无联系,只不过心若如石,则通常被看成是心硬的表现。心石更多地被用来描述女性,也常常被女性借用来表达。吴洋的作品,画的就是石头,表达的却是心绪,正如展览的题目所示——“心裹霓裳,石沁花”,石成了心的外化,花如心的霓裳,沁花之石,其实就是霓裳中的心。心非石,心亦石;花非霓裳,花亦霓裳。

吴洋从小热爱艺术和工艺设计,早年进北京工艺美校,后来进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后设计过花布,做过服装,经营过品牌。因此,对织物和花布有着最本能的感觉与冲动。她有远赴英伦的从业经历,也有移居北美的宅家经验,从创造时尚品牌,到居家相夫教子,样样都能够拿得起来,也放得下去。只是,英国的远古石阵和加拿大的冰山巨石给了她格外的感触,那冰冷却也宏伟,坚硬却也柔情,如心变幻,细腻无常。

事实上,作为母亲,吴洋习惯了孩子们嬉戏喧嚷;然而作为艺术家,却更愿享受那独处的清静。心的反差使吴洋不得不时常自我反省和自我确认。她的画中的静谧显示出里面难得的孤独,它不带有任何狂躁和忧郁。这种孤独无关忙碌、无关地位、无关贫富,它是一个女人独自面对生死、恐惧、喜乐、平安时的淡然。在孤独中叩问生命的意义,生命的凝重感就在这份沉静中显现出来。

吴洋的画里有一股当今画坛少有的“媚”。媚,是一种含蓄微妙的女性特质,是一种回甘。女性特征不仅意味着生理差异,更是文化上的。文化层面里的作“媚”。它是言语逻辑里的不可思议,也当是举手投足间的不可言状。吴洋之媚得益于她在服装时尚领域里的实践。服装除遮羞保暖以外,第一要旨是吸引异性,男子的健硕与派头,女子的妖娆和温柔,即或是对文静清纯的设计目的依然。这种比较和训练使其女性的意识比别人更强。这就好像单一块红棕,它色相并不明显,但它挨近绿色时,你越看它越红,最后你确定这块红棕是暖色,并且将它微调至更暖,以使两者间有互斥互补的最佳关系为止。

用光在西洋画里占有极重要的位置。吴洋绘画的用光却从来是虚拟的,像是舞台效果。确实,画幅方圆就是这些石头和花布的舞台。或艳丽或肃静,各有各的情境。我知道她曾寄情于文字,有讲述中国人在外国生活的中篇故事类小说,也有饶有童趣的儿童绘本。所以,在吴洋的创作里必然会融入大量的文学性和叙事性。因此,再读其画,石亦有情,画亦有意。

吴洋钟情石头。石头的肌理和体量带给人一种粗旷感和力量感。顽石是卸去一切雕饰之后的返璞归真,更是一种经得起时间消逝的永恒性的象征。这看似与城市女子的日常诉求相悖,却是极宝贵的一笔。求问生命意义的女子是智慧的,揭开柔软的布头即露出她对真谛的求索。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探究,人间世事多轻薄,去伪求真看来是出自她的人生哲学。而布是一种极有女性意味的物质。这种意味就在经纬交错里缠织出来,又在印染浓淡里现出丰富的表情。在中国人文传统里,布是多见于女红的。对于这一传统的持续关注既是由于她曾经的工作经验,又得益于早年在中央工艺美院的传统熏陶。只不过,留过洋的女子敢于择取更张扬的花色。

吴洋的作品中曾描绘花布对石头的包裹,然而向来包裹概念并不新鲜,但吴洋不全是包裹捆扎,有时只是披盖,是虚掩。松紧之间你也不觉得此道陈旧,反有新意。她甚至臆想石头具有花色的表面,粗憨的石头沁出花色却有了另一种身份,这是一种很女性的想象。她对于“沁”和包裹的区分还见于她的雕塑,她利用金属材质的转换和布纤巧妙的使用相结合,带给人一种新颖的视觉经验。

显然,在吴洋的作品中,石、布、花都是心之物;心若磐石,心亦若花;对石的包裹其实是对心的包裹,那是一种自我的保护。花沁于石,则可视为心花怒放,当然不是一般的意义上的愉悦,而是享受可以独自面对孤独的那份自由的快乐——这是在常人看来不可理喻的快乐。有人会认为吴洋的作品有着很强的象征意义,也有人会关注她作品中的超现实主义因素,还有人会认为她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女性主义者。然而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足以来描述她和她的艺术,我宁愿把她看成是一个追求心灵自由的孤独者。经历生活的煎炒烹炸,有些人的创作欲望会减淡。搪塞敷衍的画家或者借用时下流行的主题,模仿别人的感受来糊弄一气。而吴洋还保有强烈的表达欲望。有内容要表达是因为有观察有体验。看来平静的生活,却没能终止其思索,如此生命尚有进化的可能。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作者为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教授

(责任编辑:易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