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所属专题：孔仲起艺术专栏  

杭州灵秀，秀在西湖；杭州清雄，雄在钱塘。一湖一江，将水的绵长和涵远，化作杭人的性情。那西湖的烟波和钱塘的涛声，恰似一慢一紧的脚步，悠悠然浸漫窗前，直教人心作逍遥游。而将这种如水般的滔滔气息凝于纸幅、写成画卷的，孔仲起先生当称钱塘第一人。

云水逍遥，孔先生作画，似得云水之助。他自谓：“我爱行云流水，爱其生气流动，无塞无虑，无碍无际。所谓云行雨施、海阔天空。”天水无居，水是无止境、无涯界的。中国山水以山取势，以水取活。元黄公望《写山水决》中说：“山水中，唯水口最难画。”又说“水出高源，自上而下，切不可断脉，要取活流之源。”孔仲起笔下溪涧幽曲，瀑流奔放，镜湖平远，江潮浑阔，诸水皆活，俱得生脱之气。尤在层波叠浪中，如见风细，如闻涛声。风细涛声如何可画？必得于水流中见出回转丘壑，仿佛满目崇冈，奔腾有状，却又龙潜云隐，不露痕迹。那万流曲折，潮如奔马，直逼出一派风卷声遏。

中国传统绘画，山石林木法居多，垂瀑隐泉法有，江海波涛法少。孔先生却在这“少”中来承受山水世界，开拓一片新天地。明释道济《画语录》有言：“山即海也，海即山也。山海而知我受也，皆在人一笔一墨之风流也。”今日的山水画家，都重写生，行万里路，胸中自得丘壑。但山水万象，何类意向得人心胸？何样天地造化得以“淘泳乎我也？那承受天命的意造，既生生不息，又生生不居。”孔先生天性敦厚，为人洒脱，所以能以敦厚之德令云水不空，又以洒脱之性使行流不滞。这种性情之好，原就是得之天然、得之久长而非轻易所能为。

孟子曰：“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山水世界如何给人以蒙养，首要者居敬。伊川曰：“涵养须用敬。”孔先生的山水画中正有这番敬意。由于对自然造化的持敬，气息自敛，精神摄聚，则心胸宽舒流畅，绝无拘迫之意。正如马一浮先生在《复性画院讲录》中所说：“敬则自然虚静，敬则自然和乐。”孔仲起先生洒洒脱脱站在画意所在之处，心存敬气，起而承受自然的浩然之气，自然的大气象又不断陶养胸中正气。这种意气之化，正是中国山水画世界“比德”和“载道”的内涵所在。正由于此，孔先生的山水画让人心安好，心思坦荡。他的“钱江潮”便成为浙江时代精神的可见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