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异志绘画八人展举办
2014年11月30日14:00,“独立团——异志绘画八人展”在天津三远当代艺术中心开幕。郝青松担任策展人,特邀孙建平、张德建、阎秉会、孔千、郑金岩、李筱谦、蒋长虹、佟耀文等八位艺术家参加,强调了当代艺术应该倡导和重建的独立精神。展览还将邀请岛子、朱其、郭雅希、夏可君、盛葳、杜曦云、尹丹等著名艺术批评家展开学术研讨。展览展出近四十幅油画和水墨作品,展期至11月20日。
艺术精神的独立归于人的思想独立。一个世纪以来的中国社会和艺术界,诸神争战,群魔乱舞,各种非人格力量纷纷登场,对刚刚兴起的人的自觉意识设置了种种壁垒,形成对独立思想的重重桎梏。这些限制精神自由的障碍从来没有消失过,反而在一次次的时代情境转换中伺机而动、卷土重来。而人之所以为人的思想独立意识生来就在枷锁之中,迄今仍在枷锁之中。
概而言之,中国当代的艺术场域中,主要存在三种限制艺术独立精神—思想自由的社会因素:未经反省的传统遗老,工具专制的国家理性,资本至上的消费主义。与之相应的艺术形态为新旧文人画、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美术、玩世现实主义艺术。它们分明是艺术独立精神的阻碍者,但在现实中它们却能屡屡荣登所谓中国当代艺术权力榜,充当艺术自由的成功者,制造了精神自由的幻觉。
当下的艺术自由似乎只有一种——市场价值。具有精神价值的好艺术作品当然应该实现与之相当的市场价值,在历史长河中这是必然的趋势。但现实往往是,短视的目光被欲望、权力、资本等等世俗的价值观所遮蔽,而关于人之精神存在的自由、真理、正义的价值观则湮没少闻。由此形成了一种绝对归于市场主义的艺术观,无论是腐朽的传统主义,还是虚伪的国家主义和犬儒的玩世主义,都归于拜金的市场主义。艺术,就跻身于如此喧嚣而污浊的空气之中,祈盼精神救赎。所幸,并非所有的艺术家都如此盲视。每一个废墟时代,都有一些执于内心的艺术家坚守在精神独立的彼岸,与世俗的狂欢远远隔绝。他们在这个雾霾年代,是具有知识分子性的艺术家,追求陈寅恪先生所倡导之“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北京作为中国的艺术中心城市,无疑是诸神争战的阵地。距离北京只有30分钟高铁车程的天津当代艺术,也早已纳入北京艺术圈内。很多天津艺术家都在北京创作和生活。这是京津一体化的天津当代艺术的一面。此外,天津当代艺术还有其地域性的特出之处,被业内关注。远在晚晴至民国,天津即是皇亲国戚寓居之处,亦是遍布西方租界之城,以及港口码头漕运之之地,精英与世井、传统与现代、西方与本土等等多元文化混杂一处,颇具自由特质。20世纪后半叶,以上特色却大都没落,只余传统和市井延续至今。其中含有大众文化的因素,原本属于现代性的内容,与大众启蒙的思想有关。但是一旦精神价值湮没,传统和市井就成为皇帝的新衣,沦为资本价值的奴仆。因此,一味的复古把玩被津津乐道,市井调侃被纳入玩世的当代风格。本来特有地域性的一面,就这样与世俗风潮融于一处,归于堕落。
但是仍然有另一面,有一些艺术家如隐士般几十年如一日默默坚守,独立创作。他们在天津人数很少,独来独往,不问世事,却始终如一。波德莱尔曾言,现代性只是艺术的一面,代表了过渡、短暂和偶然,而另一面是永恒和不变。他们就是另一面,独立的另一面,他们是异志的精神共同体。艺术风格各有差异,但独立精神共同坚守。
“独立团——异志绘画八人展”应时而举办,孙建平、张德建、阎秉会、孔千、郑金岩、李筱谦、蒋长虹、佟耀文等八位艺术家参加。他们或回首历史,揭开被遮蔽的灵魂。他们或感怀自然,抚慰其创伤。他们或专于语言,修正未完成的现代绘画。他们或钟爱民间艺术与大众文化,但绝不庸俗、恶俗。他们也心向传统,但绝不泥古。他们无功利于艺术,但严肃待之,而非玩笑。他们远离权力中心,捍卫内心的纯粹空间。
孙建平近年来致力于近百年来知识分子精神主体的艺术塑造。从晚清、民国以至今日,政局变动不安,自由精神屡受戕害。百年中国史也是一部知识分子受难史,但是真理却是在这些不屈的灵魂身上。而这些废墟之上站立的文人们,有一个显然的特征,他们个个分立,保持距离,即便是众人之合影,也以此显示其独立精神。孙建平借古讽今,以独立知识分子的系列群像塑造,书写了一部真正的知识分子精神史。
张德建以一颗赤子之心在画布上默默耕耘,大片的色块儿如云如雪,飘然入画,交相辉映,互文激荡。每一片颜色都如同一种对世界的直觉感受,它们联接在一起,融成整个世界,绸缎一般,高贵而壮丽,昂扬而沉静。艺术于他,无利之图,唯求心动。半生素然,不趋时风,宁静致远。当代喧嚣之中,张德建依然孜孜以求于绘画语言的纯粹世界,却没有半点迂腐迹象。省察今日,现代性依然是历史未尽的事业,现代艺术并未退出历史舞台,反而因其未完成的现代性的表征,具有了特殊的修正意义。
阎秉会三十年来一直是现代以至当代水墨的先锋人物。他笔墨奇崛,极具个性。书法取道北碑,刚硬质朴,机趣横生。文人情趣、民间野趣,西方现代艺术抽象、表现之志趣,悉数被阎秉会纳入门下,熔于一炉,化在笔墨之中。他天生傲骨,不落媚俗,挥笔落墨,直抒胸臆。落落大方,若不经意,气象纷呈,笔势纵横。现当代水墨与形式、观念和笔墨传承有关,但可能于此迷失了个体性情——艺术立身之本。阎秉会却能始终坚守个体意志,不为世俗所惑。
孔千看似倔强,实则内心天趣,灵感生生不息。他早以蝗虫图像的素描和油画闻名业内,画中奇象迭出,异构频频,风格出人意料,独树一帜。蝗虫作为一个图像符号,意义绝不止于形式趣味,其意义指向自知,实不为外人道也。他一直暗暗地思考文化的比较与异同,在画布上进行大胆的融合与拼合实验。古、今、中、外,诸种文化符号可能奇妙地并置一处,寓意这个多元的魔幻世界,也是对现实情境的质疑和击打。他的思路,扑朔迷离,无论形态还是色彩,似乎出师无名,却是怪兵怪阵,令人称奇。
郑金岩一反传统中国绘画中悲剧精神的匮乏,他从崇尚消极自由的传统文化中穿越而过,关注到其中内在潜伏的一条悲剧性的线索。例如屈原、崇祯、八大山人、弘一法师等等精神肖像,他们悲剧之身份潜伏于历史深处,维系起来成为一根文脉。而正是这一根线索构成了关于精神独立的历史。郑金岩在油画创作中所有的努力皆在于此,他对历史的追溯同时也是对艺术精神的追问。
李筱谦出身于国画专业,却以彻底的反省态度走出传统。他以油画和丙烯创作,关注当下自然和社会景观。社会性,如今在权力驱使之下无孔不入,进入包括自然在内的所有躯体内部,使之成为社会性的建构。某种意义上,尘世之城皆为社会塑造而成。李筱谦敏感于一人一木,感知其中的异化和抗争。他与集体化的社会有着明显的疏离,刻意保持距离,远观却能洞察内奧。社会景观中,看似不相关的事物之间却因为权力的作用而存在着极深的秘密。李筱谦的艺术凝视,穿行在社会丛林深处,如一束隐而不见之光。
蒋长虹对自然的观看,在他自己独立的现代范式之中。无论现实如何嘈杂,他都能捕捉到与自身契合的对应者,它们或是一个凝固的舞姿,或是一抹婆娑的树影,但在蒋长虹笔下都天然具有一种高贵和尊严,在语言的抒写中自然流露。他有一个纯粹的空间,独立于尘世,形色自成系统,归于理想世界。蒋长虹醉心于艺术内在的审美关系,可以解释为避世,更可以解释为针对雾霾时代的内部批评,以艺术的更纯粹捍卫心灵尊严。
佟耀文面对北方冬日山乡,有着分外复杂的感受。分明是无比眷恋的故乡山水,却又日渐陌生。大地本是人类生长的基石,给历史以滋养,但在欲望之上的现世,人类可以肆意蹂躏和伤害自然。青山绿水已然千疮百孔、断裂塌陷,遽成废墟。大山在疼痛,在哭泣。佟耀文感同身受,大山之殇亦是时代之殇,他在画中呈现了现实的真实容貌,而不再是臆想的虚幻审美。回到真实,佟耀文内心平静,画面之后却奔流涌动。
八位艺术家,风格各具,但拥有一个共同之处:坚守独立精神。在这个物质欲望至上的世俗时代,精神独立尤为可贵,唯此艺术可以立身,人所以为人。在天津地域,他们是孤独的个体。在当代消费主义语境中,他们依然是喧嚣背后的少数派,他们事实上在自己的土地上流亡,但内心高傲。
“独立团——异志绘画八人展”,藉此聚集起八位艺术家——八个独立个体,在展览中构成精神共同体,如一束光,刺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