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私人美术馆浪潮不断翻涌的当下，武汉合美术馆的问世的确并不足以引起轰动。然而，它产生于湖北武汉光谷创意园区的背景、致力于中国乃至国际当代艺术思潮研究的主张，使得它自问世之日起就被赋予不一样的特质，令人不由得想一探究竟。这种审视自其开馆展开始。

一个锃亮的不锈钢装置《镜鉴》矗立在园区入口处，这是艺术家傅中望的新作，仿佛也是一个寓言——路过的人都能通过它的镜面看见自己，这是真实的存在吗？“它”要见证所有路过的风景，同时见证这个发展的时代。迎面而来的，就是新型文创综合体武汉创意天地的核心枢纽，由武汉光谷联合集团携手旅美艺术家李全武倾力打造的合美术馆。纯白石面构造、雕塑及装置广场前后伸展，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共十个独立展出空间，还有学术报告厅、超大专业画库及安防设施……总建筑面积近1万平方米，两侧是整齐的画廊街和林立的艺术家工作室。

中午时分，艺术家向京带着刚卸下的作品箱匆匆赶到馆里。距离展览开幕只有不到两个小时，布展的工作人员在埋头忙碌。“放这里就行了嘛……”工人有些不理解，反正就放在展厅里，为什么要斤斤计较于挪动那一点点距离。当代艺术与普通公众的距离由是观之，它同样时时考验着新馆管理者的耐受力。作为执行馆长的批评家鲁虹连上午的研讨会都没露面，一直在展场协调指挥工作人员，以尽量实现艺术家们关于展品布置的想法。

开馆展“西云东语——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展”在10月17日下午如期开幕了，包括油画、水墨、雕塑、装置、影像等共200余件作品，将海内外近百位具有影响力和学术研究价值的当代艺术家又一次拉到观众眼前。不少作品并不鲜见，但是在“西云东语”的框架和语境下，它们彼此独立却又相互作用，令人咂摸中方策展人鲁虹的诠释——“西云”象征了西方当代艺术对中国的影响，“东语”则强调中国艺术家正在回到自身语境的言说状态——重点应是“东语”。展览还专门辟出一个单元“湖北当代艺术”，以呈现作为85新潮美术重镇的武汉近些年来悄然重构的艺术状态。批评家冀少峰、殷双喜、孙振华、杨小彦、王端廷作为本展学术团队所做的关于30年来中国当代水墨、当代油画、当代雕塑、当代摄影以及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装置与行为艺术的梳理，也显现了作为一个研究展的学术思考与努力。

“最近几年中国当代艺术界相当活跃，标志之一就是美术馆不断涌现，其二是展览和研讨会多。据不完全统计，2013年全国有3000多个美术展览、1000多场研讨会，这在全世界都是奇观。”批评家王端廷对合美术馆以研究展作为自身定位表示赞赏。“在中国建一个美术馆容易，但要持续发展却很难。”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副馆长李旭拥有20多年美术馆经验，曾在上海美术馆、上海张江当代艺术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等不同形态的美术馆中转换角色，他谈到美术馆发展难题时用了“三易三难”来概括，即开馆容易、维持难；硬件容易、软件难；活动容易、品牌难。在肯定了合美术馆研究展的定位后他同时指出，“比如制度设计、资金的可持续性投入以及专业团队等软件是更为关键的因素。”

然而，对于一个以当代艺术为主题方向的美术馆来说，其更大的困境或许是当代艺术在当下的公众接受度。“作为一个创意园区重要枢纽的民营美术馆，如何推动武汉市民进入园区，并从容易接受的古典作品直接进入当代艺术的氛围？” 批评家殷双喜提出了合美术馆的展览如何进入公众视野的问题。“我曾经在韩国光州双年展上，目睹老师带领小朋友参观展览，进行当代艺术的启蒙。” 殷双喜说，多数当代艺术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是看不懂的，所以美术馆开门办展，首先要思考采取哪些公众推广措施，否则会面临“美丽的空城计”，从而难以为继。

光谷联合集团董事长、合美术馆馆长黄立平给出了自己的思考。他说，自2006年策划武汉创意天地项目时，便决定在核心地段建设一个美术馆，那时他就在思索，究竟办一个怎样的美术馆呢？为此，他在8年多时间里翻阅了不少中西方美术史著作，考察了中外众多美术馆、博物馆，参观了难以数计的展览和艺博会。“中国当代艺术即使不能说仍是小众圈子里的自娱自乐，但也尚未真正成为一种大众的艺术。”哲学专业出身的黄立平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这样定位合美术馆的发展思路：“武汉创意天地是以原创艺术为核心的创意产业聚集区。以原创为内核，以设计为载体，融入科技创新的动力，就一定能够生长形成创意产业发展的优化结构，从而使艺术走出美术馆，走入更多人的生活中。” 从这个意义上说，合美术馆不仅要做成较高水准的当代艺术国际研究基地，还要构建原创艺术与应用设计的交流平台。因此，它客观上也要求园区的管理者在思路与运营上有一盘棋思想，不仅仅办展，还要形成园区内的良性互动。这是一个更高更难的要求。

对未来发展的期许似乎力压困难。“中国当代文化是一个混杂的文化。”德方策展顾问阿克曼说，应该用好它。从武汉本土走出的艺术家尚扬回应道，这种“混杂”的状态其实也蕴含更多生机，“今天的当代艺术现状既有向西方学习的原因，也有立足于传统文化根性的多向度与多维状态。不要自暴自弃，也不要沾沾自喜。”

按照最初的计划，“西云东语”展览将精选作品于明年赴德国展出。“从2006年开始，在德国汉堡每年都会举办一个关于中国文化的节日，现在这已经成为一种传统。”德方策展人米弗斯说。在全球化日趋明显的当下，这个意欲回应20年前在德国举办的“中国前卫艺术展”的“西云东语”展将会呈现怎样的变化，收获怎样的反响？它能否证明今天的“中国性”建构？我们将持续关注。

19日离汉时，司机小董告诉记者，开幕第二天的参观人数已达5000。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数字。在机场大厅又邂逅了武汉创意天地艺术节显眼的独立展示台，展板上有包括展览在内的各种活动信息。三个月的展期值得期待。作为民办非盈利的合美术馆来说，如何良性运转创意园区，真正发挥孵化器功能，已不是做一个展览和卖房置地这样简单，需要更高的文化理想、更广的国际视野与更实实在在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