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夜宴图》由来之谜,历史上盛传五种说法
我在前两回简单解析了《韩熙载夜宴图》流芳百世之谜,包括韩熙载“避相”“失相”之谜、神情之谜和家伎快乐之谜。其实,围绕这幅名画,还有一个重大谜团,那就是这幅画的由来之谜——
韩熙载夜宴图
关于《韩熙载夜宴图》的由来,历史上盛传五种说法:一是顾闳中嫉妒报复说;二是李煜猜忌说,即“谍报成图”;三是李煜好奇说;四是李煜规劝说;五是李煜考察说。
首先来看画家嫉妒报复说——
970年春的一天,顾闳中被邀到韩熙载府中参加宴会。王屋山的“六幺”舞看得顾闳中如痴如醉,便请韩熙载将王屋山赏给他,却被拒绝。
顾闳中回到家中,王屋山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他怅然若失。在嫉妒报复心理的驱使下,他画了一张《韩熙载夜宴图》,将韩熙载神情洒脱、笑口常开的神态换成了沉闷阴郁的表情,并以请求指点的名义将画作送给李煜。
李煜对画中韩熙载的表情产生怀疑和不满,认为韩沉湎放荡是做给他看的,目的是为了迷惑麻痹他,便下旨将韩熙载放逐到南唐最偏远的边关洪州。经韩熙载苦苦哀求和众大臣求情,才让他回来。韩熙载因此大病一场,一个月后不治身亡。李煜得知真相后,以顾闳中诬陷忠臣为由,将其发配洪州服役思过。顾闳中心情抑郁,染风寒疟疾而亡。
其次是李煜猜忌说——
李煜虽倚重韩熙载,想用他为相,但因国势衰弱,北宋威胁日重,便对在南唐为官的北方人心有猜忌,唯恐他们存有二心。
970年春的一天,李煜得到报告:今晚又有一些朝中官员要去北方籍大臣韩熙载府上聚会。李煜心存疑惑,为了解真实情况,便安排顾闳中、周文矩夜入韩府窃窥,并要求他们把所见所闻画下来,以便了解韩熙载的日常起居和社交活动。两位画师回宫后挥毫作画,即所谓“谍报成图”。周文矩画作遗失,只有顾闳中这幅流传至今。
第三是李煜好奇说——
《宣和画谱·人物三·顾闳中》中说:李煜知道韩熙载“好声伎,专为夜饮,虽宾客揉杂,欢呼狂逸,不复拘制” 、“颇闻其荒诞,然欲见樽俎灯烛间觥筹交错态度不可得,乃命顾闳中夜至其第,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而上之。”就是说:李煜知道韩熙载夜生活非常荒诞不羁,就安排顾闳中晚上去他家;顾回来后,将所见所闻以绘画的形式表现出来并上报给李煜。
对此,宋徽宗相当不齿:“李氏虽僭伪一方,亦复有君臣上下矣,至于写臣下私亵以观,则泰至多奇乐,如张敞所谓不特画眉之说,已自失体,又何必令传于世哉!一阅而弃之可也。”(《你应该读懂的100幅中国名画》P115,乔伊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意思是说:宋徽宗相当看不起李煜的这种做法,认为有失体统、没有规矩,应该看后就扔掉。
第四是李煜规劝说——
北宋陶岳所著《五代史补》中这样说道:“韩熙载帷薄不修……伪主知之,虽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过,因命待诏画为图以赐之,使其自愧,而熙载视之安然。”意思是说:韩熙载生活放荡,李煜很不高兴,但碍于他年事已高和三朝老臣的声望与面子,不想直接指出他的过错。所以,派画师到韩熙载家中,想通过图画起到规劝作用。
第五是李煜考察说——
湖南师范大学赵晓岚教授在《百家讲坛》之《李煜》中讲道:李煜一直想任命韩熙载为相并多次研究,为此,特意派皇家画院的两个画家到韩府考察,印证传说中韩熙载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是否属实。韩熙载故意以一种不问世事、沉湎声色的姿态,举办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歌舞表演。画家顾闳中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惊人的记忆力,把韩府开宴行乐的全过程暗记在心,回宫后挥笔作画。李煜看到《韩熙载夜宴图》后,以为韩熙载放浪形骸,不堪重任,便放过了韩熙载。
赵晓岚
以上五种说法,首先都确认《韩熙载夜宴图》是顾闳中所画。第一种说法认为是顾自行所为,后四种则说顾是奉李煜之命所作。顾闳中嫉妒报复说不仅没有史料记载的证据支持,而且一个皇家画院的待诏画家,充其量就是一个闲职(对其生平的历史记载少得可怜也说明他在当时的份量不是太重),怎敢以自己的不济身份和弱小能量,因为一个家伎而捏造事实,去攻击陷害当时炙手可热、倍受皇帝重用的三朝老臣?并且,人尽皆知王屋山是韩熙载所爱。所以,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李煜猜忌说有一定的道理。对所有的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不信任、提防并采取种种措施进行监视和加以防范,是帝王最为基本的权术,李煜猜忌说符合人的本性和帝王权术。但是,韩熙载已年近六十,一向“尽忠直言”,且和北方有杀父之仇,南唐三主对他都是信任有加。况且,皇帝监视臣下的方法、手段甚多,像这样明目张胆地派人进府侦查,未免过于张扬,属下即使有什么不轨言行,也会刻意隐藏而难被发现。另外,“间谍”工作由两名画家去做,也不合情理;费时费力绘成图画上报所查情况的做法,更是匪夷所思。所以,作为皇帝的李煜,对重臣韩熙载的提防和猜忌肯定是有,但并不占主要成分,尤其是在这幅画上。因猜忌而“谍报成图”的说法,也是禁不起推敲的。
李煜“好奇说”与“考察说”均失之片面,且结果和情况发展不符。我赞成规劝说的说法,且“规劝”也包含“好奇”、“考察”之意。当时的南唐已是风雨飘摇、危机四伏,宰相冯延巳不仅结党营私,而且疏于政务,事情都仰仗别人办理,政事一团混乱,《资治通鉴•后周太祖广顺二年》记载道:“延巳言于唐主曰:‘陛下躬亲庶务,故宰相不得尽其才,此治道所以未成也!’唐主乃悉以政事委之,奏可而已。既而延巳不能勤事,文书皆仰成胥史,军旅则委之边将,顷之,事益不治,唐主乃复自览之”。韩熙载作为三朝老臣,不仅是治国良才,而且“尽忠言事”,李煜一心想用他为相来定国安邦、力挽颓局。但是,韩熙载在对自身能力、声望和局势做出清晰判断以及对李煜有了清醒认识的基础上,出于保全自身的目的,采取“大隐隐于朝”的态度和做法,即使因此而遭到李煜的责罚。这从事态的发展上也可以看得出来,也许正是这幅画向李煜证实了韩熙载的为人,“终以帷薄不修,责授右庶子,分司洪州。熙载尽斥诸妓,单车即路,煜留之,改秘书监,俄而复位。向所斥之妓稍稍而集,顷之如故。煜叹曰:‘吾亦无如之何!’迁中书侍郎、光政殿学士承旨。”(《宋史》卷478《韩熙载传》),意思是:李煜因为韩熙载生活放荡而将其贬官,韩熙载被贬后遣散家伎,李煜便留下了他,不久就官复原职。可见,李煜对韩熙载的责罚,只是为了警告他,希望他能注意生活作风和重臣形象,以便胜任宰相一职。当韩熙载很快又像以前一样时,李煜“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道:“我也拿他没有办法!”规劝之意和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但还是让他担任副宰相一职,对韩熙载的重用和期望可见一斑。而韩熙载去世后,“煜痛惜之,赠左仆射、平章事,谥文靖,葬于梅岭冈谢安墓侧,命徐锴集其遗文。”(《宋史》卷478《韩熙载传》)当时的宰相分为左仆射和右仆射,左仆射是太宰,右仆射是少宰;唐朝时,“平章事”也成为宰相的衔号。开元以后,为仆射者不加“平章事”,就不能参与宰相机务,而被挤出宰相行列。安史之乱后,宰相名号又有变化,基本上就是“同平章事”。李煜对韩熙载是生前不能用之为相、死后也要封其为相以完成自己的心愿,谥号“文靖”,葬在名相谢安墓旁,并安排徐锴收集整理他的遗文,这些都充分说明了李煜对韩熙载的倚重和信任。
宋代一些比较正统的史书,也记载了韩熙载家伎散而复聚、李煜对他无可奈何的故事。欧阳修所著《新五代史•南唐世家•李煜》和马令所著《南唐书·韩熙载传》记载道:李煜曾经因为韩熙载尽忠直言,想用他为相,但对他的放荡不羁十分不满,所以将他贬官。韩熙载散尽家妓,一个人上路。李煜大喜,便让他官复原位,谁知家妓又都迅速回到韩熙载家里,李煜知道后也无可奈何。同年,韩熙载去世,李煜慨叹道:我还是不能任用韩熙载为相哪!陆游所著《南唐书·韩熙载传》和清毛先舒所著《南唐拾遗记》则这样说道:韩熙载私生活放荡,社会舆论极其不好,韩熙载私下对好友解释道,我这样自污是为了不想让今上任我为相,因中原一旦有真主出现,江南一定溃败,我不能沦为千古笑话!所以便托病不上朝,结果被贬官,韩熙载斥散开家妓,李煜大喜,便留下韩熙载并重用他。谁知家妓们很快又全数回来,李煜也无可奈何。
欧阳修和马令的意思是韩熙载因“蓄伎”而“失相”,陆游和毛先舒则说韩是为了不贻笑千古而“蓄妓避相”,但都证实了韩熙载的家伎散而复聚、李煜对他无可奈何的事实。韩熙载因“蓄伎”被贬官,再因“散伎”被留用,却又“顷之如故”。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皇帝的责罚,韩熙载竟敢重犯同样的错误,这只能说明一点:韩熙载是刻意为之,并是在对李煜如何处理自己这种行为心中有数的情况下而有意这样做的!也只有李煜这样“为人仁孝,善属文,工书画”的皇帝,才会用绘画这样一个既是双方兴趣共同点又不伤及对方颜面的、极其温和的方式去了解情况并进行提醒规劝,此风雅之法也是李煜独特自我实现的外化结果。
所以,综上所述,李煜苦心规劝是解开《韩熙载夜宴图》由来之谜的最佳解释!
薛林兴:中国史上第一位荣登世界最高艺术殿堂---2005巴黎卢浮宫法国沙龙展的画家;中国史上第一位由13位国家首脑在作品《和平美神》上题写和平祝词的画家;中国史上第一位以一己之力兴建气势雄伟的近万米私人美术馆的画家。他被画界权威誉为东方美神之父、引领当代人物画走向的新仕女画派一代宗师。
现任:中央国家机关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画家联盟主席,中国画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人物画研究室主任,中国仕女画研究会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全国政协文史馆人物画研究院副院长,中华全国工商联书画院执行院长,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北京市第十二届政协委员,联合国国际科学与和平周艺术委员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