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长,夏至短”。这两个关于时光的标志性节令,总不免令人无端生出一些感慨来。夏至尽管走进了“三伏”,但是却让人预感到秋的愁绪;冬至虽然步入了“三九”,却使人闻到了春的气息。
哈尔滨的冬至,有一种凛然之气。在滴水成冰的街路上徜徉,浑然不觉其寒,是什么缘由呢?
或许,我还激动于刚才那一次历史的会面,这是一番难以忘怀的攀谈与精神饕餮。
这是和青年书法家果树学先生心与心的交融。
激荡心灵的一定来于一种艺术的张力。
我不擅书法,但却崇拜之,就像与我相依相伴了大半生的文学一样。我没有成为文学家,总是有一种惆怅的块垒阻塞于心。但是,及至与树学一番长谈之后,方使释然,才晓得了有些人没能成家的原因不是天资不够聪颖,而是缺少了那种宽容的丈夫气,洒脱的豪放气,诚朴的书生气,而俗人们浸染的,更多的则是令人难以割舍的铜锈气。
果树学的脸上,挂着令人无法拒却的诚朴与自信,一如他那从二王、米芾那里师法到的笔意。中国人数千年对文字以翰墨的浸润,可以说超过任何一种艺术形式。无论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还是青楼歌女,平头百姓,都曾在浩瀚的书法长河里苦苦求索。羲之之《兰亭序》,怀素之《自叙贴》,黄庭坚之《砥柱铭》,曾令多少后人神魂颠倒,叹为观止。只是可叹赵佶,“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其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之绝句,其实不是慨叹失落之江山,而是一位创造了瘦金体书法家对无法承受的艺术成本之惋叹。如果从艺术的角度看徽宗,其对中国艺术的贡献,不远比那风雨飘摇的破败江山更值得回味?那一年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我在苏轼亲书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之前久久驻足,以致忘情地吟咏以致招来鄙夷的目光。那就是艺术的感召,可惜无人理解当时的心境。文如其人,字也如其人。果树学认为,艺术有捷径,只是毕生追求的那种意境,如珍珠般无时无刻不是在砂砾中痛苦的磨砺。以致把青春消逝在岁月的晨昏与冬夏之中,一任皱纹爬上额头,为伊消得人憔悴也在所不惜。高雅的意境,往往遗留在那被撕裂的一张张不失墨香的手稿里。不像当官可以攀附终南捷径,企图轻描淡写一夜成家,在漫漶的书法长河中尚无先例。难矣哉,中国书法!中国书法的门槛极低,既不拒三岁幼童,亦不弃耄耋老叟,浩浩然若过江之鲫,但是千淘万漉,能字字珠玑、自成一家者又有几人!
艺术是需要有血脉传承的,我敢说书法不是一个熟练的工种,而是一种心灵的感悟。哪怕你临干了那一池春水,焚膏继晷,只是无法生发出关于艺术的喜怒哀乐,又怎能脱却那种由模仿而生又浑然难觉的匠气呢?
树学的艺术观我深以为然,感触而接近于艺术的真实,是书家们必须逾越的近于走火入魔的关口。不经此炼狱,难以吹尽狂沙。树学的太祖父果真(字宗树),乃清末民初的著名书画家,与齐白石交谊甚厚,其代表作《伐子都》与工笔《红楼梦》曾为皇家赏识,悬于颐和园内。其入门高弟王庆淮,曾任吉林艺术学院院长,是关东画派的创始人。血管里流淌着艺术家血脉的人,不一定骨子里刻进了艺术家的气质,不肖的后人无法担当传承之重,终于使浩浩汤汤的艺术之河时断时续。其实我们不必归咎古人,没有天赋或有了天赋而“不使学”,岂不“泯然众人矣”(王安石《伤仲永》)?庇于祖荫的艺术河床,终有一天会干涸。树学祖籍吉林,然1967年生于龙江文化胜地之双城堡,其积淀厚重之家学,先天之幸运,后天之勤奋,内助之贤惠,使一代书家脱颖而出。树学夫人孔令华祖籍山东,或许与圣人有着血脉关联,一副醇厚与质朴的谦恭神态,使人自然想起夫唱妇随与关于成功男人背后的那位女人。“那些年树学的工资换回来的是一本本书、一摞摞纸、一张张画”,她指着墙上挂的贾平西的三帧花鸟图告诉笔者,“但是我从未说过半个‘不’字”。“那些年”是多少岁月不得而知,但这其中的甘苦与坚忍并不难体察。朴实的话语,道出了树学的外在勤奋天成与贤惠内助的襄助之德。
我犹喜树学的字,是因之笔意有凛然难犯之风骨,如刀削,如斧劈,如壁立,如渊停,如千峰万壑之相互扶将,顾盼生姿。绝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笔意,自有留去肝胆两昆仑之孤傲,亦有我自横刀向天笑之豪情。我不反对书家追求奇拙天真的“孩儿体”,因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我厌弃没有臻于化境的装神弄鬼与撒娇造作,情到真时渠水倒流,笔到灵时纵横恣肆,作品优劣自当留给后世品评,但宠己抑人向为正人所不取。人品尚不足,何以成大家?一位杰出的书法家,最难能可贵的是那与生俱来的风骨,而非那圆熟之运笔之技。帖可临而风骨何以临?这是树学自成一家的独到处,亦是我的艳羡与崇拜处。读书犹喜丈夫气,交友最厌妇人心。这是我与树学的惺惺相惜之相通处。
当代著名画家于志学评价其书作“以至大至刚之姿,发于胸中而心手相合,无造作媚俗之态,有凛然难犯之气。其作品被藏家垂青,多次获奖,当视作实至名归”;中国美协前副秘书长钟灵认为树学与作品“笔墨生动,紧随时代。有创新,有个性,具有一家之貌,是当今很有作为的青年书画家”;著名漫画家华君武认为树学“书法有灵气,具有北方书风的豪放,看着非常喜欢”。
2010年6月4日消息:“昨晚11点12分,经过近70轮竞价,中国艺术品拍卖成交价的世界纪录首次在国内诞生——北宋黄庭坚书法《砥柱铭》卷以3.9亿元落槌,加上12%的佣金,总成交价达到了4.368亿元。《砥柱铭》卷长包括历代题跋近15米,正文8米82行407字。加上题跋共有字600多个。这篇行书真迹在2010年6月,拍出了让世人惊叹的高价,每个字价值近100万,创出了中国艺术品拍卖的世界最高纪录,成为史上价格最贵的书法作品。这一槌,敲得书法家、收藏家、爱好者、发烧友心旌摇撼,多少人跃跃欲试,趋之若鹜,梦想一日暴富。可以相信,震荡最激烈的非书家莫属。作为精神范畴的特殊商品,哪位书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价值连城?只是,翰墨的特征与铜锈水火不容。想必,鲁直先生九泉之下也会深弥老怀,于自己的《砥柱铭》会为后世如此青睐,而激动不已。如果当年只是为了卖钱而作,书写时未免心有旁骛,不断细数银子的数目,又岂有流传千年之旷世佳品?
金钱,真是阻遏当代无法出现巨擘泰斗的真正原因吗?
一位书法家如果过分追逐利益,甚或不讲亲情与友情,只能将自己的领域越做越窄。“如果把自己都标上价签推向市场,这不能不说是书法家的悲哀。”谈到书法的市场化,果树学不禁感慨良多喟然长叹。书法家不是一个私有的头衔,而是社会活动家的写照,应该以反哺之心回馈社会,不能梦想成为社会“金融家”。诚然,作为特殊的艺术品必将走进市场,但是,人们不可忽略的是,凡是能到达的地方就不算远,凡是能买到的东西都不算贵,世间还有比真情与友情还珍贵的东西吗?社会的乳浆哺育了你,当你成名成家之后,便换了一副嘴脸,终朝索取,欲壑难填,岂不令人心灰齿冷?只要是朋友相求,树学非但不拒却,还必须写到最佳状态为止。北京一位朋友相求,作品非常满意,便寄来了润格,树学到北京办事,将这笔不菲的钱款退给了朋友。在他看来,无论是艺术与情感,都不容许亵渎与轻慢,这是做人与书法家的情怀与担当。没有社会责任的书法家,写得再好,终究会被社会所遗弃。当代漫画大师方成为树学题词“德艺双馨”,评价这位青年才俊。这是老一代艺术家对他的期许与鞭策,树学铭之于心,深知这是最高的褒奖,一刻也不敢忘怀。因他虚怀若谷、敏而好学,且人品敦厚、诚挚无私,得以结识邵华泽、华君武、方成、欧阳中石、齐佛来、李铎等国内书画名家,并与晁楣、于志学、黄宇宙、黄秋实等省内著名书画家成为忘年之交。这不但使他对书画理论有了更深入的领悟,令笔墨功力日益精进,且由于胸境、眼界大开,练就了一双辨伪识真的慧眼。基于一种社会责任,他在从事书画创作的同时,上下奔走、多方呼吁,终于创办了旨在繁荣龙江书画艺术,培育龙江书画市场,为书画家与收藏者之间搭建艺术平台和收藏桥梁的黑龙江北方书画研究院,并聘请冰雪画派创始人于志学担任终身院长。研究院自创办以来,团结了一大批国内、省内书画名家,人气愈来愈旺,已成为龙江的“书画沙龙”,并已先后成功地举办了“为航天英雄杨利伟母校捐赠书画精品”、“救助寒门学子书画捐赠拍卖会”、“为全省劳模捐赠书画”等多次大型活动,反响甚佳。与此同时,书画院鉴定中心还坚持常年免费为书画收藏者鉴定收藏品,目的在于使书画收藏者少走弯路、远离赝品,避免落入收藏陷阱,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这就是果树学,一位耿耿正气充溢于胸的翰墨达人,深受社会喜爱的青年书画家。我欣赏着他的墨荷《心香》,更欣赏其纤尘不染的高贵品性,一曲高山流水慢慢在耳畔响起。
“洞晓情变,曲昭文体,然后能孚甲新意,雕画奇辞。昭体故意新而不乱,晓变故辞奇而不黩”,此乃《文心雕龙》之《风骨》篇中的佳句,是说作品之“风”要有较强的思想艺术感染力;“骨”则要求在表现手法上刚健与清新。既能创新又不造作,此正是树学先生的品性与风格。艺术家,惟有风骨凛然难犯。
这,或许就是树学书写“文心雕龙”时的心境与不懈求索的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