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时代的人物画
人类已从“传染病时代”“躯体疾病时代”进入了21世纪的“精神病时代”;有普通精神问题以及心理疾病的人口比率,加起来超过90%;在经济发达的国家,各种精神病患者的比率越来越大;在美国,六分之一的人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这是世界卫生组织在金融危机之前公布的统计结论。中国的情况同样严重。看看中国的网络留言,难免会给人进入了精神病院的错觉。我们周边越来越难看到精神舒展的人物,我们每个人看起来都有问题,以致传媒号召人们要笑起来;人们的收入越来越高而幸福感越来越低,人们的精神世界越来越丰富而困惑越来越多。“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早已成了不复存在的历史旧典。凡是绝望的时候想过放弃甚至想过死的人,意味着进入了精神疾病人群的行列。这使得表现精神病会成为人物画家面对的世纪课题。它特别能凸显当今时代激剧变化的精神现象,它是出杰作的题材。当代影剧的经典之作,有不少涉及这一题材,比如《禁闭》、《沉默的羔羊》、《七宗罪》、《恐怖的蜡像馆》、《爱的捆绑》、《超越疯人院》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广受关注的当代人物画家,有一部分正是这种时代病症的表现者。比如张晓刚、苏新平表现的是精神抑郁,曾梵志表现的是精神分裂,方力钧、岳敏君表现的是精神扭曲,邓箭今、郭伟表现的是精神空虚,唐志冈表现的是心智的幼稚。当然也可以说人们在他们的作品中感受到了精神的抑郁、扭曲、虚伪、麻木、无奈、幼稚、空虚或分裂。另一些画家则是从社会的角度来揭示外在因素对人的精神的摧残,比如石冲、吴国全、宋永红、邵戈、李孝萱等。我想指出的是,上述画家之所以引起关注,都不同程度地扣准了时代的心音。我建议关注这类题材的画家,翻翻曾经或未曾阅读的有关书籍,了解精神病现象与致病原因,或许会豁然开朗,因为前人和别人的思考,会使你凭直觉生发的念头得以强化,进而找到最佳的或新的切入点。
精神病这种形而上的疾病是一种富贵病,中国古代叫做癔病。“癔”这个会意字造得很到位:“疒”是病的简化,意指心音,心是精神的载体。可惜中国古代对精神病缺乏专门的研究。用现代精神病学的标准衡量,先民们的精神都有问题,它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压抑。当精神病成为国民的常态,就不会被视为病态。这是更可怕的社会现象。中国的医学天才如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都没有关于精神病的专论,只有托名着作《黄帝内经•灵枢•癫狂》概述过精神病的表现与疗法。《淮南子•精神训》是专门议论精神的篇章,它发挥老子与庄子有关养生的思想,指出人的孔窍是精神的门窗,不能让它外泄;外泄会致使五色害眼、五音闹耳、五味败味、取舍熏心而使人的行为变得张扬。三国时期的嵇康在论述养生的文章中也有类似的议论,他说养生有五道难关,一是名利,二是喜好与厌恶,三是美女,四是饮食,五是思维。这些议论只涉及精神致病的原因,没有研究精神病的表现。欧美学者对精神病作过不同侧面的研究或涉猎,我所见过的相关书籍的中译本如下:
《精神分析引论》,〔奥〕弗洛伊德,商务印书馆,19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