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市场高涨时总有人喜欢呼吁挖掘小名头,我认为,欣赏、收藏是可以的,若指望价值发现,除非形成共识,因为市价是众人追捧的结果。
孙龙父在扬州书画界是无人不知的人物,上世纪80年代初,我还没有涉足书画,中国六城市赴日书法展,回国巡展,见“龙父书”一副汉简体对联:“安得素心人乐于数晨夕,却疑尘世外别有一山川。”书艺、内容都高古绝伦,打探此人何在,惜已于1979年仙逝。孙龙父1917年生于泰州,名珑,30岁后始用龙父为字,40年代定居扬州,其弱冠即以书画金石崭露头角,抗战期间,在镇扬泰等地鬻金石书画为生,一时名噪。1949年后执教于扬州中学,继任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古典文学副教授。扬州评话《武松》、《宋江》文本,他是三个整理者之一。
龙父先生文学、书法、治印、绘画等诸方面均有所成。绘画擅长花卉、人物,间作山水,以画梅最著名。其画红梅,老树新枝,疏密有致,花开繁簇,姿态万千,竟无雷同,尤其是作色用洋红,艳若桃花,却复笔带粉,艳而不俗,鲜活撩人。以前在扬州只要两三千很容易买到一幅,过手很多,有人看上即又转卖,现在想收藏一幅可心的却很难了。龙父最大的成就或在治印,1949年后与罗叔子、桑榆并称江苏“印坛三宿”,好用朱砂直接在所作书画上画印,堪称一绝,我藏有一幅画印集锦,约有大小印十来方,在书房中被掳走,想来便心痛。龙父最享盛名还是书法,真、草、隶、篆俱佳,尤以章草闻名,其书神彩飞扬,别具一格,自谓:“六章三书一分吾”,是否说:六分章草、三分书谱、一分自我?我看:像!据说,启功80年代初来扬州,好事者请其题“扬州博物馆”,当启功得知原为孙龙父所题,便断然拒绝,说:“这个人的书法我不如也。”海内外都有盛赞龙父先生的书法成就,称他为继吴让之以后扬州本籍的又一书法大家。在江苏他与林散之、高二适、费新我被尊为“书坛四老”。据扬州友谊商店的人说,70年代末,苏州文物店找他们用费新我的书法调剂孙龙父,他们不同意,因为孙龙父在南洋比费新我卖得贵,卖得好。
我说的这些在艺术品市场繁荣的今天似有些恍若隔世,江苏书坛四老,到了本世纪逐步被“金陵四老”替代,林散之、高二适的作品炙手可热,市价大概每平尺5-10万,费新我约1万多,孙龙父在扬州能卖3-4千1平尺。论书艺,四老并列,伯仲之间,不好说谁亚于谁,而市场价格如此悬殊,无非是所处地域、受追捧的程度不同,被宣传的机会不一样。四老中,高二适与郭沫若兰亭序真伪之争最被渲染,林散之草书深得日本人推崇,费新我在70-80年代也红过一阵,唯有孙龙父默默地居于已无昔日辉煌的扬州,且逝世在大陆艺术品大量出口的开始。我这不是鸣不平,艺术品价值的评判本来就是弹性的,知名度本身就是价值。同样的水准,在扬州只能在扬州出名,在南京就可以在江苏省出名,在北京就能在全中国出名。所以我们收藏,自己真心喜欢是一回事,喜欢的书画值钱与否是另一回事,切忌以个人认识逆市场规律。还有人喜欢以不同时代的书画家比优劣,实际上每个时代相当于不同届别的竞技,成绩互不相干,不同的是书画作品流传至后世,要等时代的界限模糊了,方可以再进行历史的比较,那时同等水平的作品价格差距可能会缩小,但一个时代确立的知名度永远不会磨平,除非它是滥竽充数的真正劣品。
艺术品市场高涨时总有人喜欢呼吁挖掘小名头,我认为,欣赏、收藏是可以的,若指望价值发现,除非形成共识,因为市价是众人追捧的结果。
孔祥东(南京) 作家、收藏家。江苏省作协书画联谊会副秘书长,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