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墨通常要溯源到20世纪90年代的实验水墨，所以要搞清楚新水墨首先要搞清楚实验水墨是什么？“实验水墨”一词是包括“表现性水墨”、“抽象水墨”、“观念水墨”乃至“水墨装置”在内的各种现代水墨探索的精神特征的一种概括。实验水墨从一出现，相对于从事传统水墨的群体画家而言，或许对于一般大众而言，这些艺术家们的作品在短时间内或许不能够被普遍理解和接受，甚至有可能会被看做是：“怪物异类，这是什么玩意？”但这恰恰表明了实验水墨本身所具有的可贵的实验态度和先锋特征。当然，它的产生与中国的时代环境、历史背景有关，符合了水墨绘画艺术发展的自身规律，如此一论，这又与“刚出锅”的新水墨有着几分偶合。

然而我们每每论及新水墨或许会自然起疑：何以新水墨？它出于传统水墨，但又设法明显区别于它，可有藕断丝连之象，在当代艺术的圈子里却容易忽视它。在一系列介绍当代艺术的大展中，新水墨总是处在暂时缺席地位便足以说明某些缘由。出现这一原因是它与传统水墨以及当代艺术之间的关系含糊不清，可惜的是，虽然新水墨市场这两年一直火爆，但直到今天“新水墨”在学术定义上仍然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定论，它的定义甚至是模棱两可的。再者新水墨在水墨的媒介探索方面上并没有太多的突破，这实质上是在针对整个当代水墨画大范围的语言媒介提出来的拷问，这与中国当代艺术强调在当代文化中寻找问题的做法显然不太同步。

虽然新水墨强调对当下社会的“介入”，但是我们在新水墨的作品中似乎对当代文化反映有些迟钝：作品不是对“传统”某种图式的挪用移植包装，就是借鉴了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法或者植入了某些观念成分，它们与传统水墨并没有拉开太大距离，甚至是在传统与当代水墨模糊的边界之间游离，犹豫不决；出自学院的“水墨新军”多以延伸某种“传统”或者学院的技法媒介继续老调新唱，心忧传承断代；或是对“表现性水墨”、“新文人画”、“抽象水墨”、“都市水墨”等艺术样式进行稍微的改头换面，难见其庐山真面目，并没有从深层次地去创造出一个属于新水墨自身的视觉图式，再说那是放在那种水墨板块讨论都可生成的“不一定”的艺术生态链；总之，其作品所呈现出来的仍然是小心翼翼地与传统水墨密切相关的一种习惯稳妥的视觉链接。当然，我们倘若斗胆地去把当今的新水墨与20世纪90年代中期几位当时激进的抽象水墨艺术家将“实验水墨”作为自己的一面旗帜，向坚守中国画传统笔墨规范和造型法则的传统水墨艺术公开“叫板”来相比的话，新水墨更显得几分温文尔雅，甚至是净秀乖巧。不过，这跟每个时代背景有关，各有特色，姑且难论。

新水墨该如何呈新呢？如将传统水墨画相比而言，传统水墨画是有着严格的范式和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探索水墨画发展的难度在于，当人们立足传统的笔墨程式规范和价值体系时，极不易进行全新的艺术表现，更不易有效借鉴西方现当代艺术的经验，人们至多只能在固有的表现框架内略有调整与变革，在如此发展背景下，形成一种新水墨发展进退两难的局面。那么如此新水墨自身有何表征呢？我们从新工笔画展策展人杭春晓一篇文章中或许能得到文本以外的信息：“新旧工笔画差别的描述，来判断新水墨的‘新’在哪里，新旧更多的是艺术家对待工笔画的差异……旧的就是古典自然主义的，审美主义的；新的是反再现论的，就是对一个真实东西的一个再现，它是不太强调审美主义的东西，而是强调观念的诉求。”我们当否试问如此观念何来，何以诉求？如此表述新水墨概念的同时，新工笔也难免局限于新水墨中的某一支力量存在，显然这种局部发声，也难以激起所有新水墨集体共鸣的力量。

改革开放以后的水墨发展，一直有很多版本存在：你实验，我也实验，你现代，我也现代，你新，我也随之更新。再到如今的实验水墨，近来的新水墨，我想，提法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作品能有多少积极创见，能否解决水墨自身发展、转型等系列问题。我们不容忽视的是中国实验水墨画家们用几十年的时间，对一个古老的画种进行解构与重构，其功不可没。当我们现今回顾实验水墨的同时，也展望新水墨：它能保鲜多久，我们仍拭目以待。

（钟德，艺术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