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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不宜提倡文人画

2015年06月15日 13:58:55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打着旗号占领山头只因利益驱使。”广州画院原院长张绍城直言——

“广东土壤出不了文人画大家,读书氛围不够浓厚是很大的问题。读书不到位,谈何文人画?”广州画院原院长张绍城对文人画保持着最原始最朴素的理解,即先有文人后有文人画,文人画的本质是文人精神的孤高。按照这一标准,他对广东的文人画理论与创作现状给予了冷静的反思。

文人画给投机取巧者留下了空间

文人画的兴起,在中国绘画史上是不可忽略的一页。笔墨的解放、个性的解放,促使绘画材料从熟纸、绢转向生纸,这一材料的转变使得绘画不再拘束于对真实万物的描写。苏东坡以大文豪身份首倡绘画“不必形似”,而后梁楷、法常到后来的徐渭、八大山人,直至近代的吴昌硕、齐白石等一代代大家,文人画取得不可磨灭的成就。

但文人画一出现就有信手拈来、率意为之的特点,给后来投机取巧者留下了空间,似乎不必去临画谱、不必下苦工,就可以获得名利。他们以为名气就是一切,这些年一个又一个忽悠人的“名画家”便由此而生。

如果画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提高知名度,如何“占领学术制高点”,忙着张罗、建立小山头,充当什么“领军人物”的话,一开始便心术不正,脱离文人画的初衷,打着旗号占领山头只因利益驱使。这类画家公关、宣传的力度远大于运笔的力度,因而心、手、口对不上号,欲望驱使下行笔必快,而连画画都觉得劳累。在他们那里,手不如口,因为口能吹。谁的山头大、知名度高,谁会炒作,谁的画就能卖上大价钱。随着社会上送礼歪风的蔓延,这类画家便首先富了起来。

文人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他也是人,也想过上好日子,终于按捺不住,放弃了文人的清高,打起正宗文人画的旗号,向市场投降。

艺术出新意要在法度之中

文人画作为一种绘画式样,本不应该否定。它开了文气与才情宣泄的口子,给创作提供了很大的自由度,然而自由与法度相互制约,出新意要在法度之中。

艺术的法度与文化的底蕴有关。江浙、京津地区文人气息深厚,读书人多,到处可见状元牌坊,是崇敬文人的标志。尤其是老先生的存在,容不得年轻后生乱来。

上世纪初,李可染写过一篇《论艺术的苦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自称苦学派,强调行笔要慢。他所任教的中央美院国画系,自然奉行这一宗旨。1978年我亲眼目睹李可染大弟子黄润华带着十几个学生在黄山写生,晚上把所有的画作,用口水弄三、四个角贴在墙上。他严厉批评一个学生一天画两张画,行笔太快,对此不能容忍,而那学生差一点没哭出声来。

老先生在中央美院的权威性,如果不亲临实境,你难以体会。上世纪八十年代深圳美术节,周思聪已名满全国,画了《矿工组画》,我们都觉得画得很好。但周思聪闷闷不乐,后来得知是老先生批判她“求脱太早”,周因而感到压力。

客观来说,文人画的气场在北方。那里一代代人的传接,对笔有严格的要求,对用笔的讲究要重于用墨,要求画出来的线不能没力,又不能过猛,力度需平均,起笔、收笔不轻易露锋。尤其要有黄宾虹说的“剑脊”,即一根线中间要有飞白,光是悬臂、吊腕手不能抖已很难做到,练就剑脊非十年以上不可。以为文人画可以走捷径,是一步成佛的方便之门,只是时人对文人画的无知。

文人画的本质是文人精神的孤高

并不是说文人画没有标准。近代齐白石把文人画的样式发展到了极致。他一个木匠,甘冒饿死京华的危险而坚守自己的艺术底线。诗书画印样样皆擅,综合修养足是他的文人画标准。齐白石的每一项都是高分数,他创造的蝌蚪、虾已足以使他立足于世界大师行列。

广东不乏绘画高手,如果放宽文人画的标准,不是按四项全能而是一两项突出来衡量,那么会有一批笔墨敏感、天赋难得、很有才华的人。如果这样的人放到内地的省份,让他断了发财的念想,让他身处“饿死京华”的境地,那才有可能成为文人画大家。但可惜了,偏偏他们活在广州,四处是浓重的商业气息,引诱太多,欲望太多。

人家有车子,你没有;人家有别墅,你没有……由此,你的内心严重失衡。再加上无休止的走穴、笔会,文人画的语境被大大侵害。老板给钱左右你的美感,明明是笔墨潇洒的兰花,老板看不懂,说是乱草一堆。谁会拒绝金钱呢?你能不改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块土太肥了,养不出黄山上哪些弯弯曲曲却又是最美的松树。文人画的本质是文人精神的孤高,它脱离群众、不合潮流,是“笔底明珠无处卖”心境下的产物。而在广州吃得满嘴是油的人又怎能成为文人画大师?才华被欲望吞没,才是真正的悲哀。

中国美术馆办展出“大红袍”都不能说明你的水平

文人画这个词被人利用了。有些人不是文人,什么文章都没有写过,却说自己的画是文人画。所以,在我看来,这个时代不要提倡文人画,但可以讲写意画。写意画是一种艺术形式,是绘画手段的一种,和工笔画相对而言。而文人画这个名词,很容易忽悠人,很容易产生学术腐败。艺术说到底还是要看画,看画的质量。有些人可能会有文人情怀,但是画面中不一定有文人的影子。

学术腐败由来已久,它跟政界的“打虎拍蝇”不一样,不是内行人,你看不出他在吹——你说他不行,别人还以为你在嫉妒。

2009年我在北京某美术馆目睹了办个人画展的盛况。大堂布置得像殡仪馆,一天几个画展开幕。横额、花篮都是现成的,某某画展开幕,礼宾到位,下一个某某的画展请准备,到时把横额、花篮的名字换一换就成了。请嘉宾要给出场费,职务越高费用越高。只要给的钱足够多,找人写吹捧文章,你要点谁都可以。由此,一个画展搞下来花几百万,很平常。那些画展不少是所谓“文人画”,它普及了,负面影响也跟着来。

市场经济语境中,金钱的推动之下,是学术价值评判的缺失,神圣的艺术殿堂、权威的出版物都不再权威。你说在中国美术馆办了个展,出了“大红袍”画册,都难以说明你的水平。

(责任编辑:易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