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危谷:奏一曲写意彩墨交响
“危谷先生承古法、运新奇;形历史遗存,咏文人胸臆,”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如此评价艺术家聂危谷的作品。
著名批评家贾方舟认为,聂危谷将西方色彩的观念融入中国水墨之中,同时,将建筑作为中国画的题材,又与色彩的探索结合在一起,给观者带来了“别开生面”的视觉感受。
“50后”画家聂危谷出生于江南水乡,1981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1988年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中国美术史专业,如今是南京大学美术研究院教授、副院长。
青年时期的聂危谷受梵高影响颇深,又常在荷塘写生,85新潮时,恰在北京攻读美术史研究生,从“梵高系列”到“荷塘系列”,再到建筑系列,喜欢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一直自觉将探索的独特艺术语言运用到创作中。
池塘画荷人
“你是学西画的吗?为什么作品的色彩如此丰富?”许多人问聂危谷。
20世纪中国水墨画的一个基本课题,就是如何把色彩融入水墨,最早开始尝试的是林风眠,从他开拓以来,大家就一直都在探索,几代人都在探索。
与中国传统绘画里面的丹青装饰性系统和固有色系统不同,聂危谷作品色彩,却是具有西方调性的色彩。而他自己,完全没有受过西方油画的训练。
“我这个色彩,实际是在画荷塘边训练出来的,因为我家住在荷塘旁边,天天感受到那里的时令变化,阴晴雨雪,春夏秋冬,这种感受如果要是用水墨,靠墨色的浓淡变化来表现,只能表现一部分,并不能表现全部,我就想要把全部的不同的视觉感受都表现出来。”
聂危谷在荷塘边,一坐就是近十年。很多人觉得,他受莫奈的影响,创作时把莫奈的画册放在一旁观看,“实际上也没有,我的确看了许多印象派的原作和印刷品,影响是无形的,通过创作转化,我只是想要表现对荷塘的记忆,还有对天气的感受。”
虽然聂危谷作品的色彩,与传统中国画的色彩系统并不相同,但有一点是自始至终传承下来的,“写心。”
回到聂危谷画荷花的初衷,那是一个震撼他心境的初夏,天降暴雨,他去亭中躲避。也正是雨中无人时,他看到了半塘中的巨大荷叶,如同千釜万盆,接满天水,倾倒池塘,此起彼伏,声不绝耳,联袂演奏着一曲震人心魄的交响乐。
“写心是一个好的传统,我想要把它发扬出来,在一个新的语言系统里面把它转换进去。我觉得色彩可以主观化一点,不是客观化的光色关系,而是要写自己的心性,比如画秋天的荷塘,我既可以画棕色调的,那是荷塘自然的颜色,也可以画红色调的、黄色调的、金色调的,红紫色调的,甚至也可以画冷的、灰的色调,还可以画荷塘的夜色,就像作曲一样。”
聂危谷介绍,荷塘系列到后来,他又尝试用泼彩的方法,这是唐代以来的传统,但他希望能够有当代气息,在新文化的召唤下,“实现创作语言的转换。”
聂危谷与“女娲遗石”
建筑在流动
中国山水画中的建筑,通常只有外廓,而少内部空间。聂危谷把西方教堂、宫殿,乃至文明的遗址,纳入到绘画的题材中去,不仅画外观,更有内部结构的纵深,充满了色彩感与光感。
那些饱经岁月的街道、教堂、钟楼,被他用纵横交错的结构与线性造型,营造出神秘、幽邃、凝重、古雅的境界:“那是一次欧美采风之旅,我开始想画人物,但是同行者中,不乏画人物的高手。回国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苦苦思索,不得其果,直到有一天,我站在画纸面前,忽然有一种非常激动的感觉,随手就在画纸上涂抹起来,用线条去构筑色块,用颜色去冲击视觉,尽管线条很多,但是每一根线条,都是服帖的;尽管用色很大胆,但是每一种颜色,都是和谐的。开始只是几笔,是一种自由的状态,但是当我意识到,这种画法可行时,我就立刻控制住了自己。”
那是2006年,聂危谷的彩墨写意画,真正成为了他的特色。那些流畅的流云、屋顶、墙壁,都是用线条构成的,整体的艺术美感,最终还是指向了中国画的大写意。这样的表现能力,在创作过程中,是有难度的。“我为什么能够驾驭这个难度?可能跟早期在《梵高》系列里边训练的长线条有关系,那种带有无理性的、自动书写性的线条其实受到抽象表现主义的影响。”
从北京毕业以后,聂危谷回家乡扬州教书,又先后到陕北、江苏兴化对的农村写生,他将原先的炭笔结构素描,发展为棍子表现素描:“用竹木棍子蘸墨汁,技术特殊且难度很大,宣泄情感却非常过瘾,稍后,我就用这狂野的方法画出了梵高系列,将棍子画法推向激情表现的极端。”
激情的手法,又跟二十年荷塘系列训练出来的色彩结合,还融合了水墨的感受力,便形成了流动建筑的趣味和韵律。
当代语境中的水墨创作
聂危谷总说,自己受85新潮影响很深,那段时间,他很少画画,主要是去美术馆看展览,接触到许多西方的大师之作,其中,抽象表现主义过渡到波普艺术转型期的艺术家劳森伯格,对他影响非常大。
“他的标志,是一个海龟,在蓝色的海洋上和地球上浮游,他要用自己的作品跟全人类的人对话,特别是愿意和那些不太刚刚还比较封闭、不太愿意沟通的人对话,正好那个时候我们刚刚改革开放,他其实可能是有指向的,这就是他的气质,是他的标志。”
这对聂危谷的启发之一,就是要把艺术变成一个在全球语境下能沟通,能够让全人类共享的东西。
因此,聂危谷非常关注当代艺术,以及当下中国的社会问题,乃至中国与世界文明之间的冲突与对话,“从艺术史的发展来看,艺术只关注为艺术而艺术,只关注自身的问题,其实只有不到一百年的历史,而人类文化的问题,社会的问题,与艺术紧密联系,从早期原始艺术、巫术艺术就开始了,一直到今天。但其中有一个不同,过去是附庸而被动的,当代艺术却是主动而自觉的。”
在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看来,聂危谷很注重在中国水墨的语言本体上进行创新:“首先,他认同、研究传统水墨经典,尤其是书写性、表意性这个最重要的特征,这正是在现代社会发展进程中不可忽视的重要语言特征;与其同时,聂危谷并不是靠描摹,而是靠书写,靠自己的感性观点形成水墨的语言生命力,既紧紧抓住了水墨语言的文化根性,又能够用水墨语言来言说当下。当水墨和当下相遇,自然就有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虽然聂危谷并没有选择做当代艺术,但他把对当下的关注融入作品之中,更多地关注艺术语言本身,以及如何解决中国画史发展的问题:“我之所以这么做,在这个方面下功夫,是出于对中国文化的担当,多元年代,什么样的想法都可以陈列,变来变去,总有一个根基,那就是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