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培醇:历史语境下的艺术
当人们谈论艺术时,他们在谈论什么?美国西东大学美术与音乐系学术总监曲培醇(Petra ten-Doesschate Chu)用108万字、574张图片的《十九世纪欧洲艺术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该书中文版不久前面世。
翻开这本厚重的艺术史,你会在不经意间读到类似这样的句子:“18世纪最后25年期间,新古典主义的流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工业革命的到来。”事实上,年逾七旬的曲培醇十分善于勾勒大背景下的历史语境。1769年蒸汽机的发明,1776年美国独立,1789年法国大革命……这些看似无关艺术的历史事件,都被曲培醇教授融入了这部艺术史之中。“在我的治学过程中,我总是注重艺术及其文化语境之间的联系。这样做的难度就在于,我需要对大量艺术史之外的领域进行研究。”曲培醇向记者记者表示。
与社会史融合的艺术史
自1972年起,曲培醇开始担任美国西东大学美术与音乐系教授,这本《十九世纪欧洲艺术史》是其四十余年教学经验的结晶。尽管曲培醇将研究对象定在了19世纪,但正如她在书中所言:“无论政治史还是文化史,都不能被整齐地安置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于是,这本“十九世纪”的艺术史讲述了从1760年左右到1920年前后的欧洲艺术,内容涉及绘画、雕塑、建筑、摄影和装饰艺术,从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现代主义一直谈到“美好时代”的法国。
事实上,无论从何种角度讲,19世纪都在人类历史之中占据重要地位。工业社会的建立,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变革,动荡与危险,浪漫与束缚,都使得19世纪见证了一系列对于西方现代社会的生成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和历史潮流。而曲培醇想要做的,就是将人类对美的追求置于19世纪西方政治和经济巨变的背景之中重新考量。于是,书中常会出现这样的逻辑关系:法国大革命与革命图像志的建立、拿破仑战争及其艺术宣传机制、工业革命与源于英国的设计新风尚、世界博览会与展现民族特性的自然主义艺术的风行、城市中产阶级的崛起与印象派对新视觉趣味的追求、世纪末的幻灭感后印象派对欧洲城市中心的逃离……
在《十九世纪欧洲艺术史》中,曲培醇还着重讲述了印象派画作的发展。“印象派在19世纪与20世纪相交时被认为是一种典型法国艺术,但20世纪20和30年代,至少在法国它被视为与法国艺术传统背道而驰。这种转变是与政治,尤其是一战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战使法国人仇恨德国人,也憎恶一切看来与北欧日耳曼文化相关的东西;而被看做植根于北欧的18世纪的洛可可绘画与印象派正密切相关。”而许多年过去后,为何印象派画作如此受到追捧?曲培醇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的演讲中严谨又不失幽默地回答:“可能有很多原因,第一,它不是那么难懂。第二,画面赏心悦目,如雷诺阿笔下人们的聚会、奏乐、跳舞等等。第三,可能跟价格有关系,比如那幅画你一看是1500万美元,就迫使自己去看看。第四,还是跟印象派作品的拍卖、展览、广告有关系。但也可能印象派再往下走,也许这种观感是错误的。”
在曲培醇看来,从一种旨在模仿自然的艺术逐渐转化为一种确认其自身“技巧”特征的艺术,是19世纪艺术故事中的重要情节,这包括:关于艺术功能的不断变化的看法,相关的对于题材的恰当选择;艺术家与公众之间变化着的关系;艺术家对自然的态度的发展;随着贸易与殖民化的扩张,西方人对非西方艺术形式的迷恋;以及新科技对艺术的影响等。”
艺术究竟是什么?这似乎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正如人们欣赏同一件艺术品时的态度。“我们观看、欣赏和评判艺术的方式不仅仅是美学这种纯感性欣赏问题,而是受到文化与观念的深刻影响。认识和理解这一点,我们就会意识到,任何中性化的艺术欣赏都是不存在的。相反,我们体验艺术的方式深刻地受到我们的文化的影响,在广义的人类学意义上,文化被界定为社会群体成员所共享的信仰、伦理、习俗和信念等的复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