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艺术的道德底线在哪?
一块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肉膨胀得冒起白泡,一侧挂有一张照片,医生拿起手术钳取下手术台上一名男子腹部的一块肉,说明了展品《植皮》的来龙去脉。那正是割下来的一块人肉,“炮制”于2000年,而手术台上的那名男子正是作者本人朱昱。
不施麻药,在背部切开两个一厘米深的刀口,将两棵根部经过消毒的青草植入。10年前的11月5日10点,杨志超在上海举办的“不合作方式”展览现场的二楼,临时搭了手术台,在一名外科医生的配合下,完成了他的行为艺术作品《种草》。
以上看得人毛骨悚然、一次次挑战心理承受极限的画面,来自佩斯北京画廊近日举办的一场有关“行为艺术”的当代艺术群展——“伟大的表演”。充斥偌大展厅的其实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件件当属前卫艺术的“经典”,作者是30多位当下最活跃的艺术家。
难道有多大胆,就有多前卫?照此逻辑,“9·11”事件岂不成了当今世界“最震撼”的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非得视觉爆炸?
闹市区惊现一具裸体“男尸”,众人报警,这名“男尸”在被送到医院急诊后,竟然自己撕掉身上的塑料袋穿上衣服跑了;只穿一条裤衩,白漆涂满全身,步行街上一名男子沿路亲吻所见之物——电话亭、窨井盖、行人的脚、垃圾桶;男子用一百元大钞糊满全身,带着古代刑具——押解犯人的枷锁,游街示众;八达岭长城如织的游人中间,有一家三口突然匍匐在地,向前爬行……这年头,疯人都从医院跑出来了?不,这些统统是有策划的行为艺术。
哗众取宠、匪夷所思也就算了,如今的行为艺术还非要惊世骇俗,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恶心、血腥、暴力或是变态刺激人们的情绪,嘴里还振振有辞。张洹在《十二平方米》中,全身涂满蜂蜜,置身于一间无法忍受的肮脏厕所长达一小时之久,声称自己不仅与场地认同,而且融入其中;在《连体》中,孙原和彭禹分别坐在一对连体婴儿标本背后,从他们的胳膊里抽出血来,并通过医用输液管,分别输入婴儿嘴里,声称表达对婚姻的看法;在《献祭》中,朱昱将一条从集市上买回的狗与被引产出来的胎儿一同放置在桌子上,声称宣扬一种死亡美学。
“前卫”的道德底线在哪?
以“前卫”自居的行为艺术,源起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欧洲,指的是艺术家通过自身身体的体验达到一种人与物、与环境的交流。“作为当代艺术的一种形式,行为艺术本来无可厚非,谁都可以用。这是一种与普通人贴得最近的艺术,它与生活的边界最容易模糊,操作起来也最简单。但是每个人对艺术的理解水平有高低之分,反映的主题也有高低之分。”华东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周长江指出。他特别强调,“视觉爆炸并非行为艺术的本意,通过某种行为传达出一些非视觉审美性的内涵才是有意义的。艺术家必须对行为本身有一种内在的理解,反原来的逻辑,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在周长江看来,有意义的行为艺术作品应该是像《打卡》这样的。一位艺术家在1980年至1981年间,每小时都用普通打卡机自我打卡一次。这一年,这位艺术家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忙的人,无论吃饭、睡觉、工作,只要闹铃一响(一小时一次),他就立刻打卡。这件作品的意义不在于作品呈现的方式上,而在于作品所指向的批判对象上,以打卡作为自己的工作,而不是用时钟(时间)去衡量各种类型的工作。他也举例另一件行为艺术作品《绳子》具有启示性,一条约2.43米长的绳子将一对男女一栓便是一年,这个行为探索了亲密的界限,什么使得两个独立的人成为夫妇?他们如何面对另一人和周围的世界?自我在哪里结束?而他人又从哪里开始?两人能保持多么近的接触?始终保持什么样的程度才能使双方都有陌生感?“可惜,如今越来越多的行为艺术‘个人至上’,急于求成地恶搞,弃公共道德于不顾,消极影响不容小觑。一个没法认识公共环境与个体之间关系的人,谈何艺术实践?”周长江直言。
一位艺术评论家指出,无论社会怎么开放怎么自由,当代艺术,最核心的字眼还是艺术吧?至少不能违背公序良俗,不能污染公众视觉!“艺术表现的目的或者在艺术欣赏者再创造后所造成的效果应该是美好的。比如余华前期小说的血腥和暴力,看起来是如此地不美好,但却展示了人性的恶与历史的恶,而最终惊醒被教条框定的人们,其结果是文明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