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美与怪异书法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心中不免忐忑。我不是专业搞书画的,对于书画的理论应该说是一窍不通。写作的缘起只是一个兄弟那一本书法的碑帖问我怎样欣赏,他认为上面的大家之作不足为奇。我感到很头疼,废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说来说去,他只是点头,最后我问他明白了么?他说还是模糊。
我感到很奇怪,现在的中学把数理化强调得无以复加,而对于我们的美感教育就只能是听首歌,画两笔素描那么简单。我不明白没有美丽只有机械的心灵该如何度过漫长的人生之路。
我没有专业的知识,但是我作为一个爱好者还毕竟有资格写一点自己的心得。写出来与朋友们交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的时候,第一次拿毛笔的时候,最痛苦的是怎么也做不到“掖压勾格抵”,我尊敬的崔岳山老师似乎并不着急。耐着性子给我们讲授其中的要诀。重要的是虎口可以握住一个鸡蛋。后来回到家中真的拿鸡蛋试过,我勉强过关。然后是永字八法的笔画训练。那个时候我们的审美能力很弱,只知道崔岳山老师的字的确够棒。后来才知道他的书法在全县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是我的幸运。小学六年级时候代表学校到镇里去参加比赛。当时很轻松就拿个第一。原因很简单,会写毛笔字的人实在太少。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就是审美能力是在实践中获得的。至少实践可以让人理解你的缺欠,可以了解什么样的笔画是最难产生的。不如捺这一笔,当时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克这个难关。
话扯远了。书法的美如果用一个非常基本的,浅显的概念应该是体现在视觉上的舒适。现在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看的。尤其是比我还要门外的外行。这几乎很多人认为是废话。但是我想说的是,书法的另一种美确实视觉上的不舒适。这一点很多人可能会很意外。很多书法作者在临习古贴以后往往需要自己另辟蹊径。趋于怪异无异于是一种追求。其目的之一就是能够第一时间给予你以一种视觉上的震惊。怪奇,并不是以耍宝式的方式仅仅是让你吃惊,而是体现在其生动的内涵上。比如,有人书鹰字,其就体现了汉字象形的特征,整体上就是一只展翅的雄鹰,亦书亦画。我就见过一个专门写“猴寿”的书法家,其书寿字就像一个猴子蹲在树上。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创新。
文学上,苏联什克洛夫斯基有“陌生化”理论,西方现代主义文化思潮有“反艺术”的观点,我国古代诗学有“以怪为美”的理论。应该说几种彼此印证,可以从多角度来理解这种艺术手段的来源。但是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我想说的是作家形象思维的想象力与艺术的结合而产生的怪异。这是一种“知性美”。“知性美”的另一种类型就是结构的错位和线条的反向变化。这类的书法作品在今天的各种书展中已经屡见不鲜了。很多书法的线条是不按照常规的方式流动的。比如横划,向右上方倾斜,逆锋起笔,斜锋下笔,回锋收笔。这些初学时的简单口诀背消解掉,代之以枯笔,横不平,弯曲无常或者根本在下笔和收笔时候跟本不在讲求方法。整体机构上也采用与传统的间架不完全一致的结构。这类书法的欣赏只能凭借看其书写时在纸张上的效果和运笔时的笔力去理解。可以说是比较困难的。我本人也不是很欣赏这种创新。有几次我曾试图用钢笔来书写一些结构错位的字,被一些朋友嘲笑。他们只是凭借着书写中的规矩来衡量我的字的。
而另一种我比较欣赏。这种书法把字的结构间架得非常漂亮,简直是中规中矩,空白与字的空间规划的近于完美。而其笔画的运用上却表现了完全相反的态度。没有一笔是规矩的笔画,这种字至少可以从间架中欣赏到一种艺术的美妙。
而知性美的最高境界我认为是把这些表现不规矩的方法使用得自然流畅如同不会写字的孩子。弘一大师圆寂时曾写下“悲欣交集”四字,被书法界视为神品,在很多书法和艺术选本中都可以看到这几个字。大师的另一幅书法作品“爱国不忘念佛,念佛不忘爱国”用一种枯瘦通神的笔画把字写绝了。我本以为这是大师的本来字体风格,但是当我看到大师遗留下来的墨迹时才知道,大师年少时的书法是肥厚的,而且规矩得很。数十年的书法功力凝成几个枯瘦而自然的字,真是精华呀。
知性美中的另一种书法是中国古代常说的用书法去抒情。这种美的最好的书法代表应该是怀素、张旭和毛泽东的草书。张旭的书法从来没有规律可以寻找。据说他喝完酒,在半睡状态中,挥笔疾书,字字皆妙,我曾读过张旭的字帖,似有酒香。有点悬了。而我感到其有一种朴黜的美。而毛主席留下的几十幅书法更见功力。如长江奔腾,或急或缓都完全取自作者的感情。不拘一格的书法与其豪迈的人格恰好印证。而苏轼的行书体现的却是行云流水般的自然。他手书的赤壁赋正体现着他的这种特色。当然如果考察他的人生境界或者他的文论,尤其是其书写“行于当行,止于不可不止”可以说是艺术中的完美境界。
明代的董其昌是临摹古人碑帖的大师,他的书法已经达到乱真的地步,而也正是这时候他才开创出自己的书法风格,董其昌书以李邕为骨化其雄强为淡雅,以米南宫为体势却略去变化、走向简约的个性特点。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大家都是集成前人的基础上开拓出新风格的。再比如刚刚故去的启功先生,其书法明显是集成了宋徽宗的“瘦金”体。只是寻找自己风格的路径不同。我们看启功和董其昌的作品绝不会有怪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