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戏现代方式——覃志刚的书画
在世界历史上,文官介入到艺术之中的广泛性和普遍性应该数中国为最,不管是帝王,还是县令,他们对于艺术的热爱都是超乎想象的执着。但是,这种普遍的介入并不是以职业的艺术创作为基点,在艺术史上获得一种承前启后的关系,而是以修身养性或作为道德和伦理的昭示为终极目的。所以,梅兰竹菊这些具有君子品格象征的绘画题材成了文人的墨戏,而这后来居然成为元明之后绘画史的主流。中国文化的特殊性通过诗文、书法、绘画、文房等特殊修养,来提升文官的职业伦理和道德水准,从而维系大至国家、小至县乡的区域治理,成为儒家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的内容,具有特殊的意义。
虽然20世纪的社会变革改变了社会生活中的很多方面,在天翻地覆的社会变化中,时至今日,书画的修养依然保存在文官体系甚至是普通文人之中,多年如一日,持之以恒且有所造诣者,当属覃志刚。
覃志刚经历丰厚,交友广泛,为人豪放,这些个性上的特点都有益于他的书画,而书画的养心又造就了他的个性特点。经历决定了他的眼力,交友给与了他的师承,为人奠定了他的品格,因此,他在书法的师承方面选择了林散之。毫无疑问,能够选择林散之说明他的专业基础以及他对于书法的理解不同寻常,而能够或敢于学习林散之则说明他对于书法的艺术追求不同一般。在20世纪书法大家中,林散之以其散淡飘逸的书风,将中国书法带入到现代审美新的境界之中,但是,正好像后人学齐白石一样,峰巅之前都没有坦途,而“似我者死”则是普遍的规律,因此,在规律面前很多人以“独辟蹊径”就成了“现代书风”流行的当下状况。覃志刚学习书法的扎实稳健,使得他在林散之的中锋趣味中获得了书法的灵感,无疑,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他来说尤其如此。林散之的不可学在于他高度的中锋用笔以及流动的节奏几乎将这一风格带到了一个绝境,好在覃志刚没有固守于这一风格,他开始将其融入到自己的书写方式之中,并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风格,因此,林散之的笔法以及风格成了他的血脉和基因。覃志刚的书法保留了林散之先生独特的笔性,并在流畅而不圆滑的线条中将书法笔画的节奏感熔铸成自己的风格和品格。
当他把对于线的感觉带到他的绘画中的时候,风格和品格的一如既往又为他的绘画奠定了基础。虽然书法入画是中国绘画的传统,可是,当代中国画与中国书法的剥离使得中国画与传统的方式渐行渐远,能够坚守的如果没有书法的情感、书法的基础和书法的成就,就不可能去承传这一传统。覃志刚以书法的写的方式画自己心中的图像,不拘成法,线的流动和墨韵的把握在一种自娱的过程中获得了心灵的满足。显然,在传承传统文人的方式中,覃志刚的画常常受到专业化的影响,因为他的好学以及他人的好教,加上他也在努力建立自己的专业基础,专业性的加强往往消解了他原来绘画中的文人的特性,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因为,当代社会缺少文人画的社会基础,文人的艺术方式也成为非主流的形态,他的选择很难固守在完全个人化的自娱中。因此,在他走向专业化的今天,他早期作品中的天真的趣味逐渐被成熟的专业化追求所替代。
他像传统的文人那样在纸上自娱自乐,他的山水也在传统的面对与现实的感兴之间来回游走。他没有从临摹起手获得山水格局的基础,也没有专门拜某一名家学习某种特定的技法或方法,因此,他就没有沾上一些专业的习气。他在转益多师中获得绘画的感悟,从而在日积月累的磨练中沉淀了属于他自己的方式方法。因此,这种非专业的学习道路在现代艺术教育高度发达的今天看来存在着矛盾,因为人们已经忘却了传统中曾经有过的明清文人画的业余特质,好在他暗合了文人绘画的传统,其山水并没有拘泥于某种程式,往往是随着兴致的即兴表达,而山川树木、流云飞瀑也都是随遇而安。
多种笔墨样式的并存是覃志刚绘画的一个特色,他学八大、吴昌硕、齐白石,也学黄宾虹、黄秋园等当代名家,基本上能做到学什么像什么,然而又潜藏着他自己的一些理解和表达。当然,像《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瑞士阿尔卑斯山之巅》,以及《风吹草低现牛羊》等一批新作,都是画眼前即景,生动而有趣味,在传统笔墨中又增添了天空、云彩的表现,并融进了色彩的意匠,这些可以说是覃志刚的自家面貌。当然,其中还是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如果再联系他的《天高云淡望南雁》和《雄关漫道真如铁》,可以确信这么多年来他的东学西采已经让人们看到了能够属于他的风格架构——因为他坚持了所长的书法用笔,融合了文心中的激情浪漫,又揉进了当代审美中的色彩表达。
无疑,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覃志刚绘画中的某种不确定性可能在专业的评价体系中会带来个人风格的质疑,然而,多样性和变化性则成了他的风格,这在如今画坛中许多名家以不变应万变的时代之病中倒反衬出他的真诚。这年头,专业的越来越像业余的,因此,覃志刚用心所画带来的清新,尤其是画出感觉的笔墨,是值得正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