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杂谈:循天道近自然
孔夫子曰:“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意义?不少人作了解说,各有各的理解。就我从字面上理解,那个时代的人生活在丰茂的自然界里,举目可见鸟兽草木,人的自然属性比较强,不认识鸟兽草木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人与自然界中的植物、动物在比较近的距离中共存。人是万灵之首,自然懂得借物、仿物。那么,这些鸟兽草木能给人什么启示呢?这些纯乎天性之植物、动物,是最具备自然之气息、行止的,一个人对它们有所观察、理解,也就会有更多的自然情调、自然韵致,少一些人工的雕琢、造作。譬如,花不谢荣于春天,草不怨枯于秋日,荣枯新陈纯乎自然。而一日之间,一年之间,日升月沉,风雨晴晦,都是自然形成的,没有不自然之处,没有用意于其中。庄子也曾经谈到泽畔间的雉,一步一啄,一啄一步,何其闲适从容。自然界给人以许多有益的启示,因此,不管如何理解孔夫子的这句话,它都有亲和自然之意。一般人如此,书法家亦如此,近自然,手下自然,内心自然,成为必然。
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都市中的书法家谈不上对鸟兽草木有多少识别了。相反,我们看到的机械之物越来越多,一切都朝着快的方向发展,朝着操作、制作的方向发展。汽车是我们常见、常用之物,这种物体见多了,心为之动,手为之动,弃舒缓而求迅疾,许多生活中的场景对我们产生了影响。速成的提出就是应和这个生活节奏的,从慢时代生长起来的书法到了快时代,速成的念头就违背了书法之慢的规律,因为快不合书艺之内在要求。快打乱了书艺的许多秩序,删去了其中许多环节,不能如一棵树由弱小而起,很自然地成为参天大树,其中以漫长时光来滋养。人工痕迹多了,就变成另一个样子,不是书法了。这很像四季被打乱,春日过了,一下子过渡到了秋日。如果这样,一定是天道出了问题,天机紊乱,天意失衡,天象错杂。不过,四季没有乱,是生活在四季之下的人们,缺乏对于自然而然的认识,不能循天道而应对书道了。做为书法家,虽然各有各的学习、表现目的、方法,但是,按部就班比凌空蹈虚好,循规蹈矩比揠苗助长好,因为,这样的生长秩序是符合生长者的。
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生活了两年多,有了《瓦尔登湖》这一名着。陶渊明的田园生活,使他产生了一批具有草木气息的诗篇。离开了具体的生活环境来言说一个人的文艺表现,是不实际的。当代书法家不能回到过去,不能都过山居、田园生活,但是要倾心于这方面的美感,倾心于对非人力方面的敬畏,感悟其本然的、自在的、天趣的物理、物意。书法艺术对于一个人,是闲情时的艺术,不是赶时间的、反时间的,而是顺时间的、合时间之规的。这就很像鸟兽草木,鸟兽由不会飞不会跑而会飞会跑,草木由发芽抽枝而逐渐长大,没有牵强。如果书法家也能如鸟兽草木那般天生天养,他的笔下就不会有那么多雕琢痕迹了,至少会有许多自然之姿的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