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身:“业余”是艺术家最好的状态
1993年,第45届威尼斯双年展中首次出现中国当代艺术的身影,而当时的参展艺术家中王友身名列其中。但这位第一批走向国际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喜欢称自己为“业余”艺术家。在他看来,“业余”是艺术家最好的状态,模糊自己的身份,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是他想要并追求的。
商报: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您的作品曾参展1992年举办的第九届卡塞尔文献展外围艺术展、1993年举办的第45届威尼斯双年展,在当时来说,您属于第一批走向国际的艺术家。但实际上,您参与的展览数量并不多,对此您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王友身:我认为,有一些展览可以不参加,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我基本保持着一年参加两至三个展览的频率。实际上,我不太考虑参加展览的频率问题,因为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媒体人,因此我很享受艺术上的“业余”状态。
商报:对于艺术家参与展览,您如何看待?
王友身:上世纪90年代时,我认为艺术比较纯净,学术与艺术家作品也是这样,没有其他的想法。在艺术家之间在合作上,谈论最多的也是学术本身。2005年后,中国当代艺术开始向市场倾斜,这是艺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的现象。例如,1991年“新生代艺术展”时,当时没有商业因素的介入,只是针对艺术问题举办展览,而现在的很多展览都是有商业上的考虑。对于艺术家来说,很多时候定位会很尴尬,艺术与商业好比天平两端,把握不好就会流向一端,因此我对商业比较警惕。
商报:您的职业角色很特别,一方面从事媒体工作,另一方面将自己定义为“业余”艺术家。您如何定位自己的角色?
王友身:对于艺术家来说,“业余”的状态是最好的。职业艺术家以出售作品为生,因此需要考虑市场的需求,否则称不上职业艺术家。我所说的“业余”状态,是艺术家可以排斥市场需求,可以不受商业的制约。我的“业余”可以使我与市场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我认为,自由状态能帮助艺术家更好地进行创作。
商报:目前,您的创作有哪些新的方向?
王友身:上世纪80年代至今,我的作品系列都是在不断反思的过程中进行创作。一些作品系列都是经过十几年的创作,创作到一定阶段将该系列搁置起来,此后出现某种创作契机继续再创作。
商报:作品创作跨度十几年,在如此长的时间内,继续创作搁置时间较长的作品,新作品是否会呈现完全不同的状态?
王友身:是的,我的作品一直保持着开放的状态。我认为,一个系列作品的完成只是艺术家创作过程的完结。此后,这些作品需要与观众见面,并得到他们的反馈,而这些反馈能够帮助艺术家继续进行探索。我的作品都没有完成,搁置一段时间后,突然出现的可能能够使我对作品继续进行调整。因为,我的大量作品在某些展览、空间以及材料等调整后会产生新的变化。例如,我的作品《我奶奶去世前后》,这件摄影作品1989年开始拍摄,持续了五年工作才结束。最初,这件作品1994年在香港展出,此后又在“中日韩艺术巡展”等展览展出,每一次展览我都会将这件作品不停调整。在作品调整中,展览给予我很多提示,如空间、时间等。例如,《我奶奶去世前后》在香港展出时正值春节,国人在春节时特别避讳谈论生与死的问题,但是我将作品放置在展览馆的窗户上,画面向外,路人也能够看到,作品在空间与外部世界产生关联,这是时间给我的提示。
在“中日韩艺术巡展”上,空间给了我提示。因为是巡展,需要容易操作的作品,因此我将作品放在显影盘中,让作品形成“清洗”的效果。群展是时间和地点产生变化,而时间与空间也形成了作品的丰富性,这种照片被“清洗”的过程,观众可以参与进来,用镊子夹起作品观看,观众可以看到作品由于“清洗”而产生的衰减过程。
商报:从那次巡展之后,您又创作了很多以“清洗”为主题的作品。您在创作摄影作品时,是否很关注照片的拍摄流程?
王友身:是的,我的艺术工作中很多都源自材料的属性。胶片照片的流程是拍摄、冲洗胶卷、暗房、清洗、烘干、展示等,我将每一段流程变为我的艺术观念。“清洗”是胶片作品中很重要的环节之一,这是照片永久保存的过程。但我在工作中发现,其实清洗也是逐渐毁坏照片的过程。同时,我也创作过一件暗房的作品,将一座暗房放在展示空间内,观众可以在暗房中冲洗自己的照片。在我看来,艺术创作是通过艺术语言的提取产生观念,而不是先有观念再有作品。
商报:您创作了大量的摄影作品,但实际上,您是美院出身,也曾创作架上绘画作品。
王友身:是的,上大学时 ,绘画是基本功。我的绘画创作到1989年,当时认为自己的创作存在很多问题,很多想法通过绘画表述不清。
商报:您从事媒体工作,因此作品中也出现了用报纸创作的作品,这是否是从工作中提取的观念?
王友身:我的工作提供给我一种艺术的可能性,因此日常工作也变为我的艺术工作。实际上,我非常享受艺术身份模糊的状态,目前很多人提出艺术家身份的多样性问题,我认为艺术家应该有模糊的身份,因此我将艺术家身份作为艺术问题,并产生了报纸系列作品。
商报:目前很多人都在提及艺术创作“接地气”的问题,对此您如何看待?
王友身:我认为,作品创作与时间、地点、空间等有关。作品的发生和结果都在某一空间内。时间、空间、地点中出现的问题,艺术创作交流才会产生可能性,艺术自身的问题存在于不同时代的“营养”和“空气”中,当代艺术不是考古,需要发现新的问题。